消息向来是不外泄的,但他知道瞒不过父亲和母亲,母亲知道阿琰往来承和院并不奇怪。
他心念电转间,神色恭敬中又透着几分亲热道:“阿母,你见了十七,也一定会喜欢的。十七弟就像……”他目光掠过母亲头上赤金步摇衔的红宝石,微微笑起来,“就像这红宝石一样,晶莹剔透。”
“晶莹剔透?”安平公主挑了下眉,“你倒说说,她有哪些好,让你这般上心了?”
萧琮温温笑了,便挑着说了萧琰的一些事,勤奋,聪颖,纯挚,还有稚子赤心……
安平公主拿起茶盏,茶汤已经凉了,她却喝了一大口,让那凉凉的茶汤落入腹中,仿佛要将心头涌动的燥意和郁意一并冷却下去。
萧琮上前拿过母亲手中的茶盏,手指触到凉意皱了下眉,放到旁边的几上,提起熏笼上温着的剔红缠枝花茶壶在另外的空盏中倾了一盏茶,放在茶托中,上前端给母亲。
安平公主接过茶托,看了眼儿子,轻叹了声,放软了语气,“阿琮,萧琰,她是……”忽又顿了口,猛然将茶盏搁在榻几上,穿了帛屐起身,在亭中踏了几步,一拂大袖,“行了,明天,带她来盛华院。”
萧琮乍然惊喜,不敢置信道:“阿母?”
安平公主哼了声,一甩袖子走了,帛屐的木底在廊道上踏得咯吱作响。
四名侍女轻无声息的随在主子身后。
萧琮看着母亲大红氅衣飞扬的背影,轻轻的笑出了声。
翌日凌晨,天上又下起了米粒子雪。
萧琰在雪中练淬体拳,朝食后练刀。
她练的不是横刀战技,而是商七传她的五行刀法。
她随萧承忠学了斗转星移步法后,就发现配合这套五行刀法练起步法更灵动,便轮换着练这两种刀法,彼此印证之下,又有进益。
过了昼食,小雪粒子便停了,地面上没能停雪,雪水融后湿漉漉的。萧琰便穿了木底乌皮靴子,双脚踏着藤蔓墙迭次两蹬,轻松跃上墙头,足尖一踏,身姿很是飘逸的落下二丈五高的白墙,木底只在落地时发出轻微声音。
院墙外的树下,萧承忠身姿如柏,眼睛掠过一抹讶色,“十七郎君身手愈发轻捷了。”
“这是老师教得好。”萧琰笑着抬手向他揖了下。
萧承忠不敢受的侧过身子,“这是十七郎君天姿聪颖。”心里却很高兴。
两人一前一后往承和院去。
进了书房,萧琮看见她时清雅的眉眼间透出喜色。
“阿兄。”萧琰上前行了礼。
“阿琰。”萧琮笑着按上她肩,目光扫过她身上的细葛短褐,笑道,“去换身大袖服,阿母要见你。”
萧琰一惊,呆住了,半晌找回自己的声音,“阿兄,你是说……”你母亲,公主要见我?
“对。”萧琮笑着,“快去换衣服。”
萧琰在这边的寝居里备有换用的衣服,她脱了身上的细葛短衫裤,换上宝石蓝的右衽交领大袖服,出了房门神情还有些愣怔,心里莫名的紧绷,直到和兄长下了楼,被外面的雪风裹着雪粒子一吹,才清醒了。她伸手接过萧承义手中的伞自己撑着,走在兄长的肩舆旁边,一路默默念着太上玉清经,到了盛华院时,她的心已平静下来。
侍婢领着他们往莲湖水榭去。
冬日的莲湖已经冻结,枯败的荷叶与枯黄下垂的莲蓬一簇簇一丛丛,全无春夏莲叶田田的翠绿清新,只有阴霾雪天里黄白二色的萧索,但有了那道金红华贵的身影,就仿佛枯笔画中的生机,变得明丽起来。
她一人,就敞亮了这片天色。
萧琰不由得呼吸一顿。
这就是四哥的母亲?
和她的母亲,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却同样的,动人心魄。
脚步踏在雪地上,簌簌的声音。
安平公主回身望过来,华丽明辉的眸子便与萧琰纯黑晶澈的眸子远远对视。
萧琰呼吸再次一顿。
“阿琰,去吧。母亲只见你一人。”萧琮坐在肩舆上微微俯身拍了下她的肩。
萧琰“嗯”一声,回手将伞递给萧承义,顶着雪花往水榭走去。
安平公主挥了下手,两名侍女便将水榭开着的轩窗合了起来。
水榭内静谧,四名侍女都垂眉侍立在四角。
萧琰抬手摘下面具。
安平公主眼色有些复杂,盯着她精致无瑕的脸庞,良久没有移开视线。
萧琰呼吸轻轻的,深黑纯净的眸子近距离凝视公主,那双华美的眼睛让她觉得莫名亲切,很想摸一摸,她这么想着,就这么做了。
当带着薄茧的手指落在睫毛柔长的眼睛上时,她倏地清醒过来,顿时惊愕无措,脸红如潮。
安平公主笑了一声,抬手握住了她缩回的手,纤长的手指在她的虎口和指腹上的薄茧上摩挲而过,“在练刀?”她的声音仿佛瑞绫宫锦,华美绮丽,又如乳酪,柔滑的醇。
萧琰不由嗯了声,道:“四岁就练了。”
她眸子看着公主,这个女子身上有种吸引她的特质,让她想靠近,这个想法让她心中生起了愧疚,仿佛背叛了母亲,不由得挣脱了手,退了一步。
安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