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自己的判断,但偏偏当时他所看到的也和这些传言契合,于是很自然地把庄玉兰判定成那样的人。所以在楼道认出她的时候,也许他没有刻意去表现,但细微的表情也会出卖他对庄玉兰傲慢的判定。
想到这里,尹烨泽很坦诚地给庄玉兰说:“我在一场钢琴比赛看见你把水浇在你妹妹身上。”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他只觉得自己在陈述一个事实,没有带上任何评判的意味。
毕竟人都是复杂的,在不同情境下会做出不同的行为,如果只经由一个微小的场景就盖棺定论也只能算是偏见。
他之前对庄玉兰的印象就是这样的偏见,但随着和她相处的越来越多,很多新的事情挑战着这个偏见,并慢慢将其击碎。搬到这一片后不久的某一天,他出门时听见楼上传来嘟嘟囊囊的声音,于是侧身往楼上看去,发现是蹲在一户人家门口的庄玉兰。她像是在念手机上写好的稿子:“你好,不好意思打扰了。就是这几天晚上总会被你们的关门声惊醒,请问你们以后晚上关门的时候能不能轻一点,谢谢。”
念完一遍之后,她抬手作势要敲门,但刚抬起又很快放下。在门前犹犹豫豫半天,最后叹了口气,面色犹豫地蹲下。恰好这时那户人家刚好有个阿姨开门出来,她看见蹲在一旁的庄玉兰皱起眉,疑惑地问:“怎么了?”
庄玉兰立马站起身,欲言又止,最后只说“没事没事”,转身仓促离开。而这样一个腼腆又不善于跟人打交道的庄玉兰,却在他被他妈介绍的女孩堵在门口的时候即兴演了一出戏帮他脱困。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之前看见庄玉兰没带钥匙只能蹲在楼道间等房东的时候,他并没有想过让庄玉兰进屋,但当他没带钥匙时庄玉兰却毫不犹豫地邀请他进门。
再比如她很喜欢在喂猫的时候跟猫说话,把心事像写日记一样倾诉给一只小动物。
她那张脸上永远带着稚嫩的笑容,眼神永远友好真诚,纯粹得不含任何杂质,又和春光一样带着生机。
这个形象不管怎么说都和尹烨泽之前的结论相悖。于是有次和林昕女士聊天的时候他不经意间问了有关庄玉兰和庄瑜的事,也是从那之后他才知道庄家发生的事复杂得没边,庄玉兰和庄瑜之间也不存在完全的受害者和施害人。
如果一串代码不能运行,那一定是某个地方出了问题,即使再出错的地方细微也要修改。而他脑子里关于庄玉兰的代码早已漏洞百出,只能重新编写。但庄玉兰不知道他的意思,她此刻根本不能心平气和地和他沟通。这件事被尹烨泽说出来让她被一股强烈的恐惧笼罩,恐惧到极点随之而来的就是愤怒。
此刻她看着尹烨泽,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几乎是质问道:“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很享受我的追捧吗?还是说你很喜欢跟庄瑜一起看我的笑话?”
这话带着满满的负面情绪,尹烨泽不知道庄玉兰为什么对他的敌意那么大,语气冷了一些,皱眉问她:“我什么时候看过你的笑话。”庄玉兰有时候其实本意并不想哭,但情绪一激动就会很容易流眼泪。她强行忍住心脏那股呼之欲出的刺痛,哽咽着说:“你一直都在,庄瑜也是,你们都站在她那边。”
眼泪最终还是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她只能仓促地用手背去擦。每次说到关于小时候的事情那个孩童时期的庄玉兰又跑了出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那些复杂的情绪,只能像孩子一样用哭来掩盖。她想说如果真的要追究的话,那谁来给她那段灰暗的时间道歉。她也想说不是的,那瓶水是庄瑜自己浇上去的,但此刻却放弃了为自己辩白。只能哭着说一句类似于自暴自弃的话:“反正你们都觉得是我的错。”尹烨泽之前从不理解遇见事情就用哭来解决的人,这种做法毫无逻辑。但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面前泣不成声的庄玉兰,他失去了所有头绪。拿出纸巾想给她擦眼泪,庄玉兰却转身跑开了,转身时裙角扬起一个弧度,轻触在尹烨泽身上。
他手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了她的眼泪,触感微湿。看了片刻,他慢条斯理地用本该给庄玉兰擦眼泪的纸巾把手背上的水渍擦掉,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对自己不可控的烦躁。夜色渐晚,楼道外狭窄的小巷被黑暗淹没,人影早已消失不见。站在楼道口,良久尹烨泽才后知后觉地闻到那股很久都没出现过的香味,只是这次是带着苦味的水蜜桃。
当时他也不会想到,再次闻到这股气味,是在尹烨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