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青瓷茶盏,琥珀色茶汤在杯中泛起涟漪,氤氲茶香裹着他温润笑意散开:“山中云雾茶,两位且尝尝。”沈昀昭率先接过尝了一口,感觉没有异常才往晴方那儿望了一眼,示意没有问题。
晴方微微颔首,双手捧着茶盏小小抿了一口。她不是什么懂茶之人,喝着这茶的滋味倒觉得与寻常茶无异,但是得以观中景致相称,却也有点意味。
严崇德亦小酌一口,笑着望向晴方,问道:“殿下今日找我,可是为了何事?”
“两件。"晴方连忙正色道,观察着对方的神色,接着又道:“一件是为了那璎珞圈,二件是为了您的好师弟符修。”
“嗯,跟我想的分毫不差。“严崇德笑意未改,又是饮下一口。他又望向旁边静默的沈昀昭,满是调侃意味道:“既然没有沈少将军的事,怎么,还要你的情郎跟着一起?”
晴方一怔,别过头不自然道:“不可以吗?”严崇德失笑,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神色。接着他收回视线,转而悠悠抛出了个与晴方所问毫不相干的问题。
“你跟李沅玉相识已久,想来也听说过关于她上辈子的事情吧?"他垂着眸,摆弄茶具。
晴方颔首,微微颦眉问道:“的确,她同我提过,在她经历的那一世里,我从未出现过。
“不。“严崇德打断,突然正色望向她,语气坚定道:“她那一世有你。”晴方更是疑惑,她反驳道:“可她说,从未听过沈将军府上有什么小姐,只有我哥哥一个独苗。"她忽而想着,难不成是自己在五岁时便在战乱中死去了1可她抬眸见严崇德,却见他依旧摇头,接着听见他缓缓开口道:“还记得我从前跟你说过的那句话吗?”
晴方皱眉回想。
命犯贪狼,魂归紫微。
不,不是这一句。
“二元同宿魂,汝即彼,彼即汝。”顺风,不,是严崇德的声音在晴方耳边响起。
她那时没去细细思考,如今结合严崇德脸上的表情,有种荒谬的想法却自脑中响起。
晴方颤声发问:“您,您是说……我就是福熙公主姬柔吗?”似乎是在意料之中,严崇德轻轻点了点头,抬首看向瞳孔骤缩的晴方,提唇道:“是,其实若说是借尸还魂,不如说是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面。顶着晴方愈发震惊的眼神,严崇德却像是松了口气一般,他垂眸凝视着杯盏中沉浮的茶叶,声线裹挟着几分喟叹:“沈晴方这副躯壳太弱了,三魂七魄缺了一魂两魄,恰似朽木难承天命。而姬柔的身体,才是你命定的归处。所以命定死劫,怎么也挡不住。”
提起这个,他似乎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忽而抬眸望向沈昀昭,失笑道:“也难为沈少将军日日求神拜佛,什么神仙诡道的全部来了一遍。”沈昀昭耳尖泛起薄红,被当众戳破那些年少荒唐事,指节无意识摩挲着发烫的鼻尖。
垂眸的刹那,余光不自觉掠向晴方,指尖微微蜷起,像是怕被看出眼底翻涌的局促。
晴方却没工夫注意到这调侃,她想到曾经自己的病痛,喃喃自语道:“难怪,难怪.…"她又抬眸望向严崇德,“所以,我残缺的那一魂两魄那时是在姬柔体内?”
严崇德点点头,见她没有心情玩笑,便也收了这心情。“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会有如此奇遇?"晴方忙不迭地发问。闻言,严崇德抬眼望向远处薄雾缭绕的青山,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翳,过了好一会儿,才接着继续道:“因为,你是个可怜人。”晴方听了这话,依旧迷茫,皱着眉道:“这是何意?”可严崇德却没有袒露剩余故事的想法,只是草草打断了这话题,淡淡道:“反正你只需知道在李沅玉那一世,姬家被李家取代,康国改朝换代。”“什么!“沈昀昭听了这话的反应更大,他有些不可思议地望向严崇德。毕竟,他是个武将,更是那个勇冠三军、骁勇善战的少将军。严崇德睨了他一眼,却没回答,只是继续着自己的话语,眼底一抹深邃闪过,“三千世界无奇不有,既有你和李沅玉有奇遇,自然旁的人也会有。”晴方伸手往旁边沈昀昭身上攀去,好生安抚了他一番,接着才望向严崇德问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严崇德慢条斯理地转动着茶盏,将两人交换眼色的细微动作尽收眼底,继续道:“我那师弟亦是重生之人。”
“前世,他恨极了你。所以,今世便想尽了办法要除之你后快。“严崇德淡淡提唇,缓缓拿起茶杯饮尽。
“为什么?“晴方不解。从李沅玉口中披露的只言半语来看,她前世不就是被嫁去了匈奴后做了个摄政太后,又碍着那符修什么事了?严崇德垂眸擦拭着杯沿水渍,他抬眼时眸色沉沉,“符修不会放过你,你且等着瞧,不出旬月,宫里那位天子又该下旨赐婚,保准给你塞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绣花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