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抓住刘氏衣袖，摇摇头轻声道：“母妃，我要带您………话音未落，她喉间腥甜翻涌，一口鲜血喷溅在青砖地上，绽出妖冶红梅。指节用力泛白，却仍死死扣住刘氏的手腕。自从从严崇德口中惊悉自己便是姬柔的真相，眼前妇人鬓角的银丝便成了她心头柔软的牵绊。这分明是十月怀胎的生母，她如何能在这种关头弃之不顾？可刘氏表情决绝，亦是轻轻摇头，唇角扬起一抹微笑，道：“柔儿，你是带不走母妃的。”
说罢，她便转过身，继续磕着头。一边磕着直到额间皮肉血肉模糊，一边嘴中高声扬着：“求陛下恩准！”
晴方看着刘氏认真的神色，眼眶泅出眼泪。世间母亲大都如此，唯愿子女康健，沈将军沈夫人如此，刘氏亦是如此。宋贵妃的眼底闪过几分复杂神色，沉默看了这对母女许久，接着从旁边走到她们身侧，出声向康帝道：“陛下，臣妾听闻辽东天溪城钟灵毓秀，民风纯善安宁，城郭之内既无金戈之声，亦无喧嚣之扰，最是调养病体的绝佳之地。”晴方怔然，有些惊讶地望向出声之处。她当然听得出来宋贵妃的言外之意。所谓民风淳朴、兵甲了无，分明是向康帝暗示将她远贬天溪，既能解君之忧，又能顺遂她的心愿，不过是换了个好由头罢了。再加上天溪地处辽东，若是来日匈奴侵袭，她若要自保便也只能求助朝廷，也算是将她牢牢掌握在了手中。
想到这里，晴方看着自己旁边狼狈的母亲，忽而明白为何宋颜能够这多年宠冠后宫，甚至压了皇后一头。
她靠的绝对不止是宋家的雄厚背景，还有那绝顶的察言观色城府。康帝似乎是觉着厌烦了，又觉着宋贵妃所言实在有理，按着眉心垂眸道：“行了，那就依柔儿之言，十日后，带上莱葭宫宫人去往天溪。”直到现下，康帝依旧没能松口刘氏的去留。晴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康帝面色疲惫地挥了挥手，淡淡向她开口道：“好了，今日天色已晚，既然事情已然落定，便带着你母妃早些回去歇着。他根本没给晴方拒绝的机会，说罢便使了个眼色叫李汝海把她们母女二人给送出了通政殿，还装模作样的叫了几个太医到兼葭宫。宫门外夜色渐浓，銮驾早已候在通政殿阶下。李汝海皮笑肉不笑地做了个请的手势：“陛下已备好软轿，陛下还特意吩咐太医院，选派了最得力的太医前去伺候。”话里话外皆是不容辩驳的意味，倒像是生怕旁人不知皇帝对这对母女“关怀备至″。
晴方早知康帝如此面目，便也没有过多纠缠，只是小心扶住刘氏，在几个小太监的护送下平安回到了莱葭宫。
天边雪色飞扬，白绒落在她还未干涸的额间血迹上，虽有痛感，但却并不是不能忍受。
晴方伸手护住刘氏额间伤口，用自己的温热手背将一切冰凉隔绝在外。此时的母女俩哪像尊贵的宫妃公主，倒像是城墙脚下卑微求生的流民。晴方抬眼望向夜幕中星星点点的雪粒，虽然伤重苦难，她却不后悔今日选择。
与天斗法，并不简单。帝王天子，踩在芸芸众生用血肉堆砌的云梯之上，反抗这样的人，本就无异于与虎谋皮。
可她还是成功了。哪怕这结果，并不完全如人意。晴方收回视线，将目光投在此刻担忧看向自己的刘氏身上，缓缓郑重开口道：“母妃，我一定，会努力把你救出来的。”这宫墙蔽天，但却绝对不能框住一个女子的所有年华。刘氏只是抿唇微笑，抬手覆盖住晴方护在自己额间的手背，轻轻道：“那母妃，就等着那一天了。”
火
十日后，晴方自京城启程。
她行礼简单，不过两辆马车与一箱珠宝与一箱绫罗绸缎。蓝漆托着包袱站在身侧，却不见李沅玉的身影。
晴方望向宫墙之上刘氏相送的微笑身影。她此番离京名头并不光彩，根本没有几个人前来相送。比起几月前那场盛大的送亲仪式来说，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过，珠宝是宋贵妃与姬菱相赠，绫罗绸缎亦是久病深居的皇后送来，也算为她的未来添砖加瓦。
李沅玉早在五日前便消失不见了，随之而来的消息还有被押解回京的李凌云逃亡不知所踪。
知道这消息后，晴方却并不很担心。因为她知道，李沅玉那般绝顶聪慧，若不是她主动离开，李凌云决然也不能将她掳走。身旁的蓝漆见她们站在这里这般久都不见启程，有些疑惑问道：“殿下，咱们已是准备停当，可以启程了。”
晴方却淡笑，“不急。”
她话音刚落，不远处便传来铁甲兵戈的声音，两人向那曦光照耀之处望去，只见如黑云翻墨一般的乌泱军队。
是了，匈奴亦是于三日前偷袭辽东五郡，发动了战争。那军队之首，名马之上，正是沈昀昭。
“走吧。“望见军队启程，晴方笑着抬步入马车，开口提醒蓝漆道。蓝漆没想到沈家军竟然也与她们一同出发，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见晴方已经入了马车，也只得连忙快步进去。
“殿下，此次沈将军出征，也会带上秦校尉吗？"蓝漆好奇问着。“不知道。"晴方淡然拿起碟中的吃食，见蓝漆听了这话明显蔫了下去，又抬起头笑着望向她。
“不过，你能在天溪知道。或许，一会儿便能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