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有意外。“谢云朔平静地俯视着他:“本王听闻了你在乡野的声名,都说你是义士,起事之前,也多有任侠为友。”其实也是这份不同于流寇的豪气害了他,成了他非死不可的理由。何山不是蠢人,他瞳孔微缩,恍然抬头:“殿下的意思是……一一他会高抬贵手,而他可以联络旧友,救他的亲妹。谢云朔瞳孔幽深,声音里依旧无有情绪:“这也有可能是我抛下的诱饵,你自己考虑。”
“另外,本王还要提醒你一句,一旦事成,天子之怒,只会更加猛烈地烧燃到你身上。”
何山没有犹豫。
像是怕谁反悔似的,他当即便再次长叩在地,郑重道:“殿下大恩,今生难报,来世结草衔环……”
谢云朔淡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你该谢的不是我,而是我的妹妹。”何山一怔,然而谢云朔显然没有解释的心情,一记眼风扫过,廖泽会意,把他架走了。
秋意渐深,窗前细风静静,如山的案牍叫烛火拖出了摇曳的影子,谢云朔重新坐下,拿起文书,平静地翻过一页。
只有风险,没有利益的事情。
权当是他,成全了一点她的恻隐之心。
灾情渐渐平定,府城内如何暗涌不提,这群穿红着绿的官员们,面上倒是都过得去。
知府唐如做东,又邀了临近州县里乌纱帽犹在的同僚一起,办了一场庆祝的宴席。
这场庆祝宴的主角是谁,不言而喻。当然,京城来的其他人也不会被落下,驻扎城外的兵士们,也被赏了牛酒。
薛嘉宜对于宴席兴致缺缺。
或者说不只是宴席,人多的场合,她向来都是能避则避。但宗妙谙快要闷坏了,而她此番远道随行,本就抱着难以明说的目的,更加不会错过谢云朔会出席的场合。
“和我一起去吧。"宗妙谙摇了摇手里的帖子,道:“不然席间我都没人说话。”
薛嘉宜应下了,她看着那张洒金的字笺,不无好奇地问道:“是谁专程给你下了帖子?”
宗妙谙微微一笑,道:“最近天气不错,清闲无事,我与这临州府的几位夫人贵女小有交际。”
时下对于未婚女子的约束不算严苛,她是跟着宗尧之这个伯伯正大光明来的,可以大大方方地应酬。
渐凉的秋风里,二人一起乘马车到了唐府。宫里的排面都已经见过许多,然而薛嘉宜叫仆役引领着踏进唐府之后,还是小小地吃了一惊。
黛瓦参差、叠石嶙峋,触目不见金银堆砌,每一重景却都是可圈可点,浸透了富庶荣华。
宗妙谙与她交换了一个同样震惊的眼神,低声道:“恐怕比起京城国公的府邸,也不遑多让。”
薛嘉宜也把声音压得极低:“这种时候还这般铺张,难道是什么好事吗?”即便灾情已经得到控制,但是治下出了这种事情,等钦差回京上奏,这唐知府总也免不了被降罪,只是程度轻重问题。宗妙谙若有所思地环视了一圈,低低回道:“也许就是为了向宾客,展现自己的实力,不想被墙倒众人推。”
此行所携大小官员,可不都是谢云朔一人之扈从。两人没有再聊下去。
入席后,宗妙谙与附近打过照面的夫人小姐,浅浅客套了一会儿,薛嘉宜连此节都不必,没人认识她,安定坐下后,手便摸向了面前的那碟菱粉酥。直到今晚的主角,与唐铷等一到入座,席间才渐渐安静下来。谢云朔今日虽不至于朝服盛装,但也穿得正经了些,他腰束革带、头戴玉冠,潇潇然一身青碧的圆领袍,在一众高冠博带的中年文士之间,愈发显出一身龙章凤姿的气度。
薛嘉宜不是第一次用这样的视角看他,视线却还是不自觉被他牵引许久。但她的神色并不突兀,事实上,席间不少人一-尤其是屏风这边的女眷们,有不少都向他投去了这样的目光。
高官们的谈话声,传不了这么远,薛嘉宜很快就收回了视线,又摸了一块马蹄糕。
已经开席,婢女们鱼贯而入,上了酒菜。
园子都这般豪奢,宴中的酒菜自然也简朴不到哪去,每位宾客面前的菜色甚至都有分别。
上菜的婢女退下之后,宗妙谙给自己斟了一小杯,一闻便皱起了眉。“噫一一"她鼻子皱得比眉毛还厉害:“我最讨厌这石榴的味道。”薛嘉宜看了一眼自己眼前的酒壶一一酒液澄澈,带着点紫色,于是道:“那我们换换吧,我这壶果子露仿佛是葡萄酿的。”毕竟是做客,不好劳动主人家更换,宗妙谙欣然应允,随即又忍不住笑道:“你倒是诚心实意来加餐饭的。”
薛嘉宜抿唇一笑,给自己斟了一杯石榴酒,道:“既是佳肴,又何必浪费呢?″
这果子露的味道还不错,不过薛嘉宜自知酒量浅薄,饮完这杯后就放下了,没有再添。
席间丝竹声渐起,众宾喧腾,渐有人离席酬酢。宗妙谙在这种场合,自然不会只枯坐席枰。她端起酒盅,想了想,往屏风另一边的主位去了。
身畔空了下来,薛嘉宜放下牙箸,单手支腮,揉了揉有些发紧的额颞。是那石榴酒太上头的缘故吗,她怎么感觉脑袋晕晕沉沉的?秋风虽凉,筵间却是暖意融融,薛嘉宜被熏得越来越恶心,侧过身,问一旁的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