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说他这样以后定然难讨到小娘子欢心。
谢揆不语,颀长的背影落在宫墙阴影下,像一座孤绝的山。隋蓬仙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儿,忽闻一阵喧哗声,她循声望去,依稀辨别出是从举宴的瑶泉殿传来的。
随即有整齐的脚步声响起,伴随着甲胄与刀枪磕碰时发出的锵然铮鸣之声。早有准备的金吾卫立刻闯入前殿。
谢揆仍是一言不发,直至将她带到一处十分僻静的花园凉亭中,才低声将刚刚的哗变缘由告诉她。
崔贵妃原想绑了她,来威胁赵庚倒戈,但没能成功,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其余人按照原计划,毒杀谢皇后与八皇子,却被当场揭发,景顺帝勃然大怒。
隋蓬仙沉默了一下,她原本以为是先皇太孙在宫中残留的势力作祟,没成想却是崔贵妃。
她管理六宫多年,势力早已深植禁中之内的多个角落,景顺帝想让她把权柄移交送还给谢皇后,明面上的事宜自然乖乖奉还,有些不见天日的暗桩却无法轻易拔除。
所以景顺帝举办了这场宫宴,名义上是为庆贺谢皇后日后会亲自抚养八皇子。他知道,并提前部署,只等崔贵妃动手,再顺理成章地剿灭她剩余的势力,还给谢皇后一个安静乖顺的后宫。
正如景顺帝了解自己的枕边人一样,崔贵妃在反应过来自己只是景顺帝用了多年的一粒棋子之后,短暂地痛苦了一阵后,立即开始筹谋反击。只是她棋差一招而已。
潜伏在周围的死士暴起,刀光滚滚,气势骇人,本就因为崔贵妃意欲毒杀谢皇后而哗然的百官命妇们顿时惊慌失措,想要逃命,却又在见到有几个倒霉蛋直直撞上死士,直接被当场砍杀的画面时停了下来。局势随着景顺帝身旁的禁卫出面解决了大半死士而转圜。随着金吾卫涌入殿中,其余死士也没了扑腾的可能,众人这才松了口气,有人扫到煞气最重的那个禁卫,恍然惊呼:“那不是定国公么?”道道惊讶视线扫去,视线触及那张染血的凌厉面容时又倏地收了回去。看来定国公入狱之事是假,和景顺帝联袂演戏才是真。“赵卿,这里交给你了。”
赵庚敛容应是。
景顺帝起身,握着谢皇后微凉的手,正欲离去,却听身后响起一阵凄厉的呼唤。
景顺帝恍然不觉,谢皇后看去,只觉得男人的神情平静得吓人。一支锐利的金簪直直没入她纤细的脖子,金簪末端的青鸾振翅欲飞,鸟目里镶嵌着一块儿艳红如血的红宝石,崔贵妃垂下眼,觉得那两颗红宝石像是青查为她滴下的血泪。
这支簪子是她得封贵妃时,景顺帝亲自赠她的礼物。崔贵妃此前一直觉得,这支金簪不是帝王对妃妾的赏赐,它承载着她的夫君对她的喜爱,哪怕只有一点点。
“崔贵妃自戕了!”
惊呼声传来,她的两个儿子拼命挣脱了宫人的束缚,踉跄着脚步跌跌撞撞向她奔来。
崔贵妃的视线紧紧追随着那道明黄身影。可他一次也没有回头。耳边响起她的孩子们痛苦的哭喊声,崔贵妃想叹气,想再叮嘱他们几句话,但簪子扎得太深了,汩汩流出的鲜血带走了她的心力。她阖上眼。难得宁静畅快。
“母妃!”
赵庚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发生。
天边一轮圆月高悬,赵庚想起正在等他归去的妻子,冷硬的心稍稍柔软了一止匕
得再快些,她最讨厌等人。
远远望见那道挺峻身影大步走来,谢揆敛目,悄悄握紧了横贯掌心的那条巾帕。
血已经止住了,但有什么东西仍奔腾无休。在赵庚踏上石阶前,谢揆最后一次看向她,那双漂亮的荔枝眼紧紧注视着来人,余光里或许会映出他沉默的影子。
“我先走了。”
隋蓬仙此时满心心满眼都是赵庚,闻言点了点头,语气轻快:“你快忙你的去吧,今晚多谢你了。”
谢揆低低应了一声,步下台阶,即将与赵庚擦肩而过时,又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叮嘱,让他记得上药。
掌心那道伤痕忽然发烫,他没有应声,沉默地遁入夜色之中。赵庚看向她,上上下下扫了好几转,还是不放心:“没有伤到哪里吧?”隋蓬仙摇着头,猛地扑到他怀里,手臂缠得很紧。赵庚快被她抱得喘不过气来,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笑:“我身上很脏,留着回去抱。”
“不要。"隋蓬仙没有嫌弃他,柔软的面颊往他脖颈处贴了贴,“脏了回去换下来就是了。”
发出的声音含混,带着让他心头发软的娇意。赵庚闭了闭眼,缓去眼底的酸涩,回抱住那道柔软身躯。回到定国公府时,已是月上中天。
隋蓬仙没有食言,从门房手里接过一大把柚子叶扎成的扫帚,围着赵庚绕了好几圈,边转边拍,小脸紧绷,满是认真。赵庚安静地立在原地,任由妻子嘴里念念有词地替他去除晦气,嘴角含笑。府里很安静,夜风拂过,枝叶婆娑,花枝轻颤,偶有几声雀啼伴随着蝉鸣响起,淡黄的圆月高高挂在树梢浓荫之上,几颗暗淡的星子落在天幕上,静静注视着那对人间夫妻。
赵庚洗得快些,隋蓬仙从浴房出来时,看见他正坐在罗汉床上,手里捧着一本书,烛光落在他英挺深邃的脸庞上,阴影渐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