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庄子。”
她攥紧衣裙的手指忽然松开,裙子上顿时浮现一道月牙形褶皱,倾斜而下的阳光晕染上她苍白的面庞,纤长卷翘的眼睫好似镀上了层金色,“依她的性子,留在京城,也只会惹出祸端,嫁去老家也没什么不好,想必爹爹会给她挑个如意郎君。”
陆盼冲动鲁莽,说句不中听的,脑子简直是喂了狗,才来京城一年,就得罪过两个贵女,还是陆晚给她收拾的烂摊子,京城遍地的权贵,她这等性子,真留下早晚出事。
陆晚言尽于此,说完,吐出一口浊气来,起身站起,红裙随着她的步伐一层层荡开,转瞬间便走到了门口。
赵嬷嬷和卫氏都有些怔愣,没料到她竟如此理直气壮,连说的话,都和老爷一模一样。
盼儿不过才十四岁,能惹出什么祸端来?老爷哪里是怕她惹祸,分明是怕她拆穿陆晚的身份,一个外室女竟也敢指责她的女儿。
卫氏目光转冷,对陆晚的那点愧疚,早被怨恨代替了去,她愤怒地一拍桌,手腕上的檀木佛珠磕在桌沿,一下断裂开来,佛珠四散滚落。
她面部微微扭曲,口不择言道:“任何人都有批评她的资格,唯独你没有,你以为她为何想替嫁?是你霸占了她长姐的身份,才得了这桩婚事,若没有你,出嫁的便是她,你一个外室女,哪儿来的资格指责她!”
陆晚纤纤玉指扶住了门框,才支撑住沉重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双耳几乎失聪。
外面的风,不知何时大了些,风吹进室内,将她火红色裙摆向后吹去,愈发衬得她纤腰楚楚。
无数个让她心酸的记忆,一并涌入脑海中,一切都有了解释,为何她只能眼巴巴看着娘亲亲手给妹妹做衣裙、鞋袜,她却一无所有,为何娘亲会将妹妹揽入怀中,望着她的眼神,却带着抗拒……
她一直以为,是因为她曾流浪在外,生了根反骨,喜欢舞刀弄枪,不爱女红,才惹她不喜。
原来,她并非她的母亲?
外室女,她竟是外室女?
琥珀耳力出众,也听到了这些话,她脸色一沉,那一瞬间涌现出的戾气被她压了下去。
她快步闯了进来,一把扶住了陆晚的手臂,平时影子一般存在的她,首次走到人前,主动开了口,“夫人莫要造谣,您也没资格诋毁世子夫人。这话若让老爷听了去,他也不会轻饶。”
卫氏在室内距离有些远,琉璃不过是半吊子水平,并未听见卫氏的话,瞧见琥珀的举动,她才忙不迭跟了进去,扶住了陆晚另一个手臂,不管有没有听到,也不妨碍她的同仇敌忾,她早就为自家姑娘委屈了,“夫人慎言。”
卫氏一怒之下,方脱口而出,正有些后悔,真相一揭开,她和老爷之间的遮羞布就彻底没了,刚升起的这丝懊恼,尚未持续多久,一张脸便一阵红,一阵白。
她也站了起来,指着陆晚厉声呵斥道:“这就是你教导的婢女?对主母都敢不敬?来人,给我拖出去!打,狠狠地打!”
赵嬷嬷一骨碌爬了起来,室内只有她一个丫鬟,她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快来人,将这两个贱婢拖出去。”
“我看谁敢?”陆晚深呼了一口气,才压下胸口翻滚的情绪,“出嫁前,我便将卖身契还给了她们,她们如今并非奴婢,想喊打喊杀,冲我来。”
她确实将卖身契给了她俩,安国公府家大业大规矩也多,算不得一个好去处,两人年龄也大了,尤其是琥珀,已然二十三。她们却不愿脱去奴籍,哪怕安国府是龙潭虎穴,仍要留在她身边,再忠心不过,四年的朝夕相处,陆晚早将她们当成了家人,又岂会任人作践?
卫氏又哪里敢打杀她?那句夫人,让卫氏胸口闷了一闷,她还想再说什么,陆晚已经扯着琉璃、琥珀径直离开了。
走出小院时,日已中天,阳光正是最刺眼的时候,天空上浮动的白云都淡了些。
琉璃偷瞄了主子好几眼,不知夫人说了什么,她竟是连娘都不喊了,偏偏不敢问,别看主子平时好说话,真正冷起脸时,她是万不敢造次的。
陆晚一路快走,直接来了前院。
一踏进小院,就听到了父亲和傅煊畅谈的声音,不知傅煊说了什么,父亲竟是爽朗一笑,赞了一句,“不愧是圣上钦点的状元郎,世子这招确实妙。”
陆晚没进去打扰,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来,她思绪有些乱,理了半天,也没理清。
父亲不喜女色,府中连侍妾都无,怎可能养外室?以他的品行,也做不出拿外室女顶替亲生女儿的事。所以,她究竟是谁?为何会在十一岁那年,忘掉所有记忆?
陆晚黑白分明的眼睫,垂了下来,捏起一颗黑色棋子,落在了棋盘上。
声音轻不可闻。
陆青煦不知何时瞧见了她的身影,他从室内走了出来,在她对面坐下,骨节分明的手拿起一枚白子,落在了黑子一旁,“怎么愁眉苦脸的?娘也让你求情了?也不知她怎么惹恼了爹爹,竟被送去了庄子,指不定又做了什么蠢事,娘瞒着都没敢说。”
陆炳生膝下两女一子,陆青煦最年长,今年已十七岁,如今在国子监读书,陆晚成亲时,才请了一日假,今日恰巧休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