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抬头,视线穿过烛台,落在餐厅的另一端。
那里摆放着一架色调雅致的法式屏风。
顺着上面精致的刺绣看过去,她突然发现,那薄如蝉翼的扇面后方,似乎坐着一个轮廓熟悉的身影。
就在这时,她突然屏住了呼吸。
薄薄纱影旖旎地落在那人的脸庞之上,像是覆上了一层闪光的清漆。
一个修长的人影正静静端坐在那里。
那熟悉的肩线轮廓,微微低头时的姿态,还有金丝镜框边缘偶尔闪过的冷光……
这都让她心里一紧,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她隔着屏风与他遥遥对视了一眼,便慌乱地收回视线。
男人手中的报纸半垂着,分明没有在阅读,而是透过屏风,将目光牢牢锁定在她的身上。
她抿了抿干涩的唇瓣,指尖顺着酒杯的边缘移动,握住了杯身。
那道目光如有实质,落在她的身上。
她突然想起了对方之前为她披上外套时,指节擦过她颈侧的触感。
几个小时前,她才刚刚婉拒了对方的晚餐邀约,转头却又和另一个男人坐在一起吃饭。
此刻她与罗切斯特相对而坐,表情突然变得有点不自在。
就在这时,侍者端着餐盘过来,将冒着热气的精致菜肴摆上餐桌。
她拿起刀叉,放下了那恼人的思绪,心里想着无论如何也不能和食物过不去。
可紧绷的神经让她吃什么都味同嚼蜡。
她勉强吃了几口,便放下了餐具。
银叉与瓷盘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
罗切斯特困惑地看向她,浓眉拧成了一个清晰的问号。
他疑惑地抬着头,发现了她的异常。
而她避开了他探究的目光,转而拿起酒杯小抿了一口。
"怎么,这些不合胃口?"
她僵硬地摇摇头,唇角紧绷。
罗切斯特仔细打量着她,过了一会,他帮她切好了盘中的牛排,随即语气轻快地开口道。
"亲爱的,我突然想起个趣事。"
他突然清了清嗓子,准备对她讲一个笑话。
“我听说,有一个爱尔兰人住进伦敦的高级酒店时,突然对着侍应生大喊大叫——'你们休想因为我是爱尔兰人,就塞给我这么个鸽子笼!',然后呢,你猜怎么着,当时的侍应生先是吓了一跳,又平静地解释说——‘先生,你现在待的地方是电梯。’”
他模仿着爱尔兰口音,压低声嗓,一边讲,一般挤眉毛。
最后,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突然哈哈笑了两声,故意拖长的尾音显得很是滑稽。
他干巴巴的笑声还未停止,餐厅的温度仿佛骤降了十度。
这个带有地域歧视的蹩脚段子像一块冰坨,溅起了令人窒息的尴尬。
她听完后,觉得冷得要命。
这个段子并不讨她的欢喜。
突然,邻桌传来酒杯砸在桌面上的闷响。
三个爱尔兰红发商人齐刷刷地转过头来,其中一位蓄着山羊胡须的男人眯起了眼睛,那锐利的眼神仿佛要来刀人。
她尴尬地举起杯子,放到嘴边浅饮了一口。
罗切斯特的嘴角同样也抽动了一下,但他很快又挂上那副惯常的、带着几分傲慢的微笑,慢条斯理地说道:"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幽默。"
她深吸一口气,神情倦怠,就推说头痛得厉害,想要回房间躺着了。
下一秒,她已经推开了座椅,指尖按着太阳穴,说道:"抱歉,罗切斯特,我现在头疼得厉害。"
她蹙眉的表情和轻灵的嗓音都让这个借口显得格外可信。
罗切斯特的表情微微凝固。
"瞧!女人总是这个样子!"他满不在乎地大声叫道,还把头转向一旁的服务生,夸张地摊开双手,像是在缓解自己的尴尬,又像是在对别人抱怨。
而那侍者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手中的餐布都快被绞成了麻花。
餐厅角落传来刀叉轻碰的声响。
其他客人假装专注于自己的餐盘,但竖起的耳朵和交换的眼神却出卖了他们。
空气中飘荡着香槟酒液和尴尬混合的微妙气息。
她咬了咬唇,接着起身,移动步子,走向门口。
她离开得是如此突然,罗切斯特甚至来不及起身阻拦,她就这样离开了席位。
最后,她透过餐厅的镜墙,看见罗切斯特仍僵在原地,那双总是盛满自信的眼睛,此刻竟流露出一丝罕见的郁闷与茫然。
她是真的头痛,不是假装的。
头痛并非托辞。
太阳穴像是有把小锤在敲打,连带着视神经都一跳一跳地发疼。
她一步步穿过摆有珐琅花坛的回廊,踏上平缓宽阔的大理石台阶。
就在路过那扇高大屏风时,里面突然伸出了一只手,轻松地拉住了她的裙角。
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立刻反应过来,紧攥住自己的裙边。
"你——"
质问还未出口,她就被一股巧劲拽进了屏风后的包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