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熊熊燃烧,眉间的皱纹深如刀刻,整个面容宛如一块达到白热化状态而起伏不定的金属块。他将胳膊猛地一甩,将那人甩开,紧接着又向另外两个已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喽啰走了过去。
然后用一种虽然低沉、却仿佛能刺穿空气、并在四周不断回响的声音,怒吼道:
“你们竞然敢碰她?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杂碎,竞然敢这样做?”“还有你,谁准你触碰她的!”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狂怒再次转向领头的鹰脸男人,一把将那个最讨人厌的家伙狠狠推开。
如果他手中有刀,他或许真的会毫不迟疑地刺向对方。但他现在既没枪也没刀,只能抓起旁边一个空酒瓶,另一只手猛地揪住那人的衣领。
就在对方反抗时,他的动作变得更为迅猛,反手一把擒住了那人的手腕。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那个鹰脸男人被推挤着撞向墙壁。伴随着一声扑通闷响,墙上挂着的那幅廉价版画砰然落地,玻璃画框顿时摔得粉碎。
而她站在一旁,目睹了这场暴烈的冲突。
但她没有退缩,反而打起了精神,反应迅速地抓起手边一根废弃的木棍,准备与克莱德合力反击。
就在这时,一阵清晰而沉稳的马蹄声踏破了雨水的喧嚣,由远及近地传入小巷。
那几个恶霸见占不到便宜,彼此惊恐地对视了一眼,嘴里骂骂咧咧地退入了更深的巷口,迅速地消失在了迷蒙的雨幕中。冲突结束,风波平息后。
她抬起头,看见克莱德一脸嫌恶地甩了甩手,仿佛刚才扭打中触碰到了什么极其肮脏的东西。
接着,他慢慢地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帽子,拍掉上面的灰尘和雨水。当他转过身时,眼睛里的余怒尚未完全消散。他认真地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用一种与方才的暴怒截然不同的、近乎温柔的耳语说道:
“没事了。”
那滔天的怒火,竟在敌人退去后,瞬间在他脸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近乎空洞的平静。
她心中一颤,对他方才的表现仍然感到心心有余悸,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她和他对望了一瞬,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事件弄得有些胆战心惊。随后,她定了定神,低头看向那个仍在墙角瑟瑟发抖的修女,正要出言安慰。
就在这时,刚刚那辆马车缓缓驶近,精准地停在了这片狼藉之外。赶车的人是一位神父。
她好像昨天在市集上见过对方。
她认出了他正是昨天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神父。对方端坐在驾驶座上,见到她们后,当即优雅地在马瞪上欠身,脱下了头上的帽子致意。
修长的手指上,一枚造型独特的蛇形戒指在灰暗的雨水中吸引了她的目光。那位神父身形修长,相貌在雨水的朦胧中显得极为英俊,戴着高筒礼帽,穿着长及脚跟的黑色长袍,外罩一件巨大的斗篷,风雨吹拂起他的衣角,仿佛下一刻就要飞翔起来一般。
“你们快上来吧,雨要下大了。”
对方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热心地督促他们上车避雨。没有任何人触碰,马车的车门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操控,自动打开了。他坚持地看着她们。
在她身后无声伫立的克莱德,打量了一下她的表情,急忙上前一步,雨水顺着他刚毅的脸颊滑落。
他用眼神示意,谨慎地征求她的意见,低声询问道:“伯莎小姐,我…我能和你一起走吗?”
她抿了抿唇,似乎有一瞬间的权衡,但最终还是给予了应允。她简短地回答他:“随你。”
这句话的语调平淡,几乎听不出什么情绪,然而她那稍稍放缓的唇线和不再紧绷的声音里,却隐约流露出一丝已然化解开的好意与松快,为他留下了一道同行的缝隙。
她转过身,扶起角落里仍旧处在惊吓状态中的小修女,率先踏上了那辆干燥而神秘的马车。
坐定后,她转向驾驶座的方向,诚恳地向那位神父说道:“谢谢您,感谢您捎我们一程。”
对方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挥动了缰绳,目视前方,点了点头,算作回应。马车平稳地驶动,他像是会魔法一般,驾驶着马车在混乱的人流中游刃有余地前行。
他们一车人穿梭在潮湿泥泞的街道上,迅速将方才的贫穷、暴力与混乱彻底抛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