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路线回家,因为那条路上的风有好闻的味道,会突然郑重其事地送给她一颗石头,或者问她云会被什么东西感觉到……
仿佛任何没有逻辑的事,一旦由夏存去做就会变得天经地义。
因为她就是不合逻辑,不可预测的。在她身上,无逻辑就是逻辑,混乱就是秩序。
唯独一件事跳出了任漪这种悖论式观点。
那是在春天,姜颂入学国际部,以最快最浩荡的声势新晋为校园轶闻的绝对中心。而夏存,在他到来短短一个星期后,突然向她宣布她喜欢姜颂。
任漪一度感到天旋地转——
夏存怎么可以有喜欢的地球人呢?!
她不是一只抽象的猫吗?
她不接受!就算是姜颂也不可以!
不过对于这件事的担忧,任漪只用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就放下心来,因为她发现,夏存说的「喜欢」和她理解的大众意义上的喜欢根本就是两种东西。
换句话说,她认为夏存并没有喜欢上姜颂。
这家伙根本就是好奇病发作,像喜欢一朵反方向的向日葵,或者喜欢一只土耳其花瓶那样。她在探究姜颂,而非喜欢。
任漪没有戳穿夏存,她只是糊弄她,省得夏存真的去思考「喜欢」这种麻烦事。
至于现在,她更关心另一件事,因此她在糊弄完夏存幻想的恋爱心事后,直奔主题关心她的现实处境:
「那些人怎么样,有没有捉弄你冷落你啊?」
一个普通少女闯进一群家世优越的少爷小姐们的世界,即使是在最能粉饰差距的学生时代,那些不重样的奢牌、三位数一球的冰淇淋、嘘寒问暖的助理,甚至随口一句的抱怨,也都能明晃晃地照出他们之间的鸿沟,毫不含糊。
她会不会被人嘲讽?
会不会自卑?
尽管任漪想象不出夏存会有自卑的状态,她也还是会担心这家伙因为落差过大而受影响,任漪绝不接受这种幻想的担忧真实发生在夏存身上。
她没有收到夏存的回复,只好持续用消息轰炸她:
——问你话呢!
——人呢?
……
——再不回消息别想抄我作业。
——夏存在!你是不是睡着了啊!
任漪最后气得丢下手机,转身去打游戏。
-
夏存站在房门内,对着长廊里的男孩眨动眼睛。
或许是刚刚洗过澡,他的卷发还有些湿漉漉,在长廊里昏黄灯光的映照下,显得熨帖又温驯。
“あ、見つけた。”(啊,找到了。)
他向下猫了猫背,探头对上女孩黑亮的眼眸,口吻惫懒,带着一丝不经意的亲近感,像一只猫发现了另一只猫。
夏存第一次看清他左眼下方那枚小小的泪痣,问他:“你找我吗?”
姜颂笑着点点头,说:“好无聊啊,可以带我去买苹果汁吗?”
夏存歪头。
从天而降的邀请,像一阵燥热的夏风。
她在扑面而来的潮热里安静。
他们似乎很长一段时间没开口讲话,但事实上,五秒过后夏存的声音就拦截了时间的静谧流逝。
“好啊,等等我。”
夏存回到床边,将任漪一下下敲门似的消息装进包里,挎到肩上。
姜颂在门外等她,好像他们已经是熟识的朋友。
走廊漫长,夏存走在厚地毯上,脚步轻得像是不存在,仿佛漂浮在云端,又仿佛是穿行在一段梦境里,而头顶的灯光明灭变幻。
他还走在后面吗?
刚才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吗?
夏存突然停下脚步,像停下做梦,但少年飘渺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低低问:“どうしたの?”
还是有可能在做梦,因为这句她也会说——
怎么了?
なんでもない。別に。没什么。
夏存带着回答转过头看他,开口却问:“为什么要我带你去买苹果汁呢?”
酒店里不是有他的生活助理吗?不是还有其他人吗?
“因为你比较有趣啊。”
少年眼睛弯成月牙,皮肤薄薄的,连骨头都在漂亮。夏存无从辨别他说得是真是假,只是继续漂浮向电梯井前。
离开酒店,走向热气蒸蒸的日暮。
他们步调一致,沿着建筑物的阴影地走,沿途一些目光投落在他们身上,但两人似乎都不觉得奇怪。
十分钟后,姜颂从便利店的货架上取下一排苹果汁结了账。
他坐到窗边的高脚桌旁,取出一盒递给夏存,却在她伸出手时说:“あっ、忘记了。”
夏存停住手,眼睛里闪着疑惑。
忘记了什么?
然后,她听见他问:“可以再告诉我你的名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