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山般压下。他不再掩饰,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死死钉在儿子脸上,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低苏而骇人:“跪下。”
两个字,不容置疑,斩钉截铁,蕴含着风暴来临前的死寂。裴知鹤眼睫微垂,遮住眼底流转的暗光,身形未动。“我让你跪下!"裴鸿儒猛地抬手,狠狠一掌掼在身旁的花梨木高几上。“轰一一”
一声沉闷的巨响,结实的高几剧烈震颤,其上摆着的官窑瓷瓶应声落地,摔得粉碎,飞溅的瓷片几乎擦着裴知鹤的衣角。裴知鹤面色不变,终是缓缓屈膝,跪了下去。姿态却并不卑微,脊背依旧挺直,只微微垂眸,避开父亲那吃人般的视线。“看着我!"裴鸿儒低吼,胸口剧烈起伏,“裴知鹤,你告诉我,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些腌膳话,是不是真的?”
他问得相当直接,没留任何转圜的余地。
裴知鹤沉默片刻,目光平静无波地看过来,反问道:“父亲心中,已有定论了,不是吗?”
“我问的是你。"裴鸿儒猛地俯身,抓住他的衣襟,咬牙切齿地道,“是你真的不行?还是你与那严氏女联手,做局来坑害你老子,坑害裴家?说!”他完全卸下伪装,将内心真实的情绪爆发了出来,同时也问出了最深的猜疑。
他根本不相信裴知鹤是个无能的废物。
裴知鹤闻言,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讥诮,快得让人抓不住。他嘴角扬起,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爹未免太高看我了。此等丑事,关乎男子尊严,宗族颜面,如何做局?儿子只是无用,辜负父亲期望,累及家门清兴川
“无用,清誉?"裴鸿儒重复着这两个词,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直起身,笑声冰冷而绝望,“哈哈哈,好一个无用,好一个清誉。我裴鸿儒一生筹谋,步步为营,竟生出你这么个废物!”
他伸手指着门外,整个人都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现在全望京都在看我的笑话,看裴家的笑话,笑我养了个中看不中用的儿子。连严铁山那个匹夫都敢指着我的鼻子骂!陛下当面让我三日之内收拾干净这烂摊子。你告诉我,怎么收拾?啊!”
他的愤怒终于彻底爆发,不再是朝堂上那个隐忍冷静的权臣,而是一个被逼到绝境、颜面扫地的裴家家主。
裴知鹤安静地跪着,等他发泄完,才缓缓开口,语气里甚至带了几分乖觉:“父亲息怒。事已至此,您打算如何处置我?”他将抉择的刀刃,恭敬地递回了暴怒的亲爹手中。裴鸿儒死死盯着他,目光如炬,试图从他脸上剥出一丝虚伪和破绽,却只看到一片沉寂的灰败和认命。这逆来顺受的姿态,反而像最烈的油,浇在他心头的怒火上。
巨大的无力感和暴怒交织,裴鸿儒猛地一脚踹在旁边的太师椅上,椅子翻倒,发出巨大的噪音。他喘着粗气,眼神狠厉:“处置,你以为你能逃得过?从今日起,滚回你的院子,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踏出一步。你若再敢惹出半点风波,我亲手废了你!”
这是最直接的威胁和软禁。
裴知鹤垂下头,掩去眼底所有情绪,只低声道:“是。”“滚!"裴鸿儒背过身,不想再看他一眼。裴知鹤起身,步履略显滞涩地离开了书房。门关上的瞬间,他眼底那点沉寂瞬间化为冰冷的锐光,唇角无声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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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被一阵急促的掐人中,给疼醒了。她睁开浑浊的老眼,逐渐恢复了意识,记忆回笼,一腔怨恨也涌了上来。
她猛地挣扎着坐起,气得浑身乱颤,声音嘶哑却带着十足的尖锐,“全是胡说八道,鹤儿怎么可能是废物?他和严家那小蹄子夜夜闹到三更半夜,声响就没断过。我派去的人听得真真儿的。那般龙精虎猛,折腾得我都怕他身子亏空了。是严家这起子杀千刀的黑心肝,编出这等谣言,毁我乖孙儿的清誉!”她气得捶着床榻,蜡黄的脸上因太过激动,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快去请太医,请最好的太医来,立刻给三爷诊脉。我要瞧瞧,到底是哪个庸医敢说我孙儿不行!"她厉声吩咐,根本不信邪。田嬷嬷不敢怠慢,连忙派人以最快的速度出门,将太医院最擅内科调理的王太医请来了。
王太医赶来,裴家几位主子都聚到了松涛院,就连老夫人都强撑着身子,要亲眼看到诊断结果。
裴知鹤面色苍白,带着几分病弱之气,配合地伸出手腕。王太医凝神细诊,左右手换了好几次,又仔细观其面色舌苔,问了几句日常起居。良久他才收回手,对着等待多时的裴家众人,说出了结果。“三公子脉象沉细无力,尺部尤甚。确是先天不足,元气亏虚,肾精不固之象。加之近日忧思过度,损耗心神,这虚症是确凿无疑的。需静心调养,戒急戒躁,缓缓图之,或可改善。”
老夫人一听,如同被当头浇了一盆冰水,但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坐直身体,尖声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王太医你是否诊错了?鹤儿他自幼是有些体弱,但后来早已调养好了。说他病弱,不过是、不过是一一”她猛地刹住话头,警惕地看了一眼王太医。裴鸿儒立刻接口:“有劳王太医了。此事关乎小儿清誉,还请您务必守口如瓶。”
他使了个眼色,管家立刻会意,奉上厚厚的诊金,恭敬地将一头雾水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