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054白日同饮
夜色渐深,裴知礼回到房中,还未换下外袍,李玉娇便急急迎了上来。她将白日松涛院中与严令衡的对话,连同自己的担忧,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末了拽着丈夫的衣袖道:“你快拿个主意,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像揣了块热炭梗在喉咙里,灼得难受。”
裴知礼轻轻蹙起眉头,沉默地坐到榻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久久不语。
李玉娇见他这般模样,更是心急如焚,忍不住推了他一把:“你倒是说话呀,在我面前还藏什么拙?莫非真要当个锯了嘴的葫芦?”裴知礼长叹一声,语气带着几分无奈:“此事并非你我能置喙,终究要看父亲如何决断。”
“父亲决断又如何?"李玉娇提高了声调,“他归他,我们的心意可不能瞎糊弄过去。三弟妹刚帮我挣了脸面,转头我们就占人家夫君的功劳,这忘恩负义的事,我可做不出来!”
“若真是三弟立下大功,以致陛下亲自过问赏赐,"裴知礼沉吟道,“此事定然非同小可,至今秘而不宣,更显其分量。寻常财物,如何弥补得了?”“不能弥补也得有所表示。"李玉娇斩钉截铁,“总不能装作无事发生,心安理得地白占便宜吧?你看大房,占了那么久,可曾吐出来半分?若换作是我,三弟妹进门头一天,我就把东西抬过去,哪有脸拖到现在!”裴知礼瞪了她一眼,李玉娇毫不示弱地回瞪:“瞪什么,我说错了吗?大哥大嫂若真心中有数,早该有所表示了,何至于拖到今日?”“三弟妹刚进门,脾性未明,岂能贸然行事?“裴知礼耐心心解释,“大哥大嫂自有考量,不会亏待三房。”
李玉娇嗤笑一声:“你对他们倒有信心。我不管,你若定不下来,我便自己做主。明日我就开始清点嫁妆,只要能为你、为咱们二房搏个好前程,全数给了三弟妹又何妨!”
“胡闹!"裴知礼立刻阻拦,“此一时彼一时,母亲此次态度坚决,非同往日。”
“母亲反对又如何?"李玉娇不以为然,“最后还不是公爹说了算?”裴知礼摆了摆手,见妻子又要着急,只得放缓语气安抚:“你要准备,我不拦你。但切记,在封赏的旨意明确之前,万不可将东西送去,更不可在三弟妮面前提及此事,只当从未发生。”
李玉娇虽不情愿,也知这是眼下最稳妥的法子,只好点头:“行,依你便是。我这就去盘盘账,心里好有个数。”
说罢,她便转身走向妆台,翻找起账册来。裴知礼望着她忙碌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眼底却掠过一丝复杂的思绪。大大大
两个月后,北境大捷的喜讯如春风般吹遍望京,街头巷尾张灯结彩,酒肆茶楼人声鼎沸。连月来笼罩在相府上空的阴霾,也似乎透进了一丝活气。裴鸿儒心知,关于三子裴知鹤封赏之事,再也拖不下去了。总不能在陛下召见时,还推说因父母争执未休,甚至大打出手,所以尚未议定。那几日脸上顶着抓痕,所受的嘲笑与奚落,他是再也不想体验了,都不够丢人的。
可每当他试图寻裴知鹤商议,便能感到陈岚那冰冷的目光,如影随形地钉在自己背上。到后来,情形愈发离谱,她竞直接派了心腹婆子守在书房外、回廊下,美其名曰“伺候相爷”,实则是明目张胆的盯梢。裴鸿儒只觉一回府便如芒在背,仿佛有无数双眼睛从雕花窗棂后、假山盆景旁窥探而来,令他寸步难行,更别提与儿子密谈。更让他难堪的是,陈岚有时还会故意找茬,对严令衡扬声说道:“阿衡,我上回同那起子不讲道理的无赖动手,竟还落了下风。没想到那老夯货不仅嘴皮子利索,手上竟也有两下子歪功夫。你得好生教我几招厉害的,下回我非撕烂他那张破嘴,看他还怎么满口喷粪,尽说些我不爱听的混账话!”这几乎是指着和尚骂秃驴,裴鸿儒听得面皮发烫,不禁暗暗迁怒于严令衡:都是这严家女儿带坏了风气,好好一个知书达理的诰命夫人,如今竞学得这般泼辣。
他无从发作,只得强忍憋闷,拂袖而去。
几番下来,他算是彻底领教了陈岚的厉害,再也不敢主动提及赏赐之事。僵局一直持续到即将面圣的前夜,裴知鹤主动来到书房,平静询问:“父亲,明日面圣,关于赏赐之事,我该如何回话?”裴鸿儒望着眼前这个沉静的儿子,再想到后院那位悍妻,千般算计终化作一声长叹,带着几分萧索与无奈挥了挥手:“罢了,你自己决定吧,为父不管了。”
裴知鹤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戏谑之意,面上却愈发恭谨:“还是请您定夺吧。此事关乎家族未来,再说二哥他一-”“不必说了!"裴鸿儒像是被烫到一般,急忙打断他,语气带着几分心有余悸的急促,“你娘盯得紧,我做不了主。这是你自己挣来的功劳,自己拿主意。至于你二哥的前程,我再另想他法便是。”话音未落,他竞不敢再多停留,几乎是脚步仓促地转身离开了书房。他走得飞快,生怕慢了一步,自己会忍不住后悔。那可是泼天的功劳啊,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它从指缝间溜走,怎能不心痛!裴知鹤独自留在书房内,看着父亲近乎逃离的背影,静默片刻,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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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乾宫内,裴知鹤深吸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