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其实有些上瘾。
他素来定力强悍,作战时可埋伏一个昼夜一动不动,也从未对某个人、某样东西显露过渴望之情……但昨夜,他竞生出了不知餍足的瘾。只想再一次的,一次又一次地冲入她的阵营,撕咬一切,吞并一切。那个雪雕玉砌、连一颗砂砾也能酪疼的矜贵少女如何是他的对手?尚未鸣金收鼓,她便已落了下风,阖上的眼睫沾着不知是汗是泪的潮湿。萧燃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按捺住再战一场的念头,于烛火将尽的夜色中凝望那张累极而眠的皎洁面容半响,才披衣开门,端进那盆不知是谁搁在廊下的温水,草草拭去两人满身的汗水。
熟睡的沈荔面容恬静,任人揉圆捏扁,萧燃差点又没忍住。剩下的大半夜必然是睡不着了,又不能将她摇醒继续搏斗,索性着袍穿靴去后苑练枪,以此宣泄少年人旺盛的斗志。风很轻柔,像少女的呼吸,连月色都是过分的甜美。反正无需应酬,萧燃一遍挥汗如雨,一边计划好了生辰之日的行动一一先用一顿丰盛的朝食,和沈荔一起。
继而去湖上看划船、吃黍角,和沈荔一起。一路逛出城,沿着清溪山道打马军营,和偏将们一同烤肉喝酒,也可和沈荔一起。
暮时回城,去凌空桥看看灯火,再一起吃碗冰食……话说,沈荔能吃冷饮吗?
虽然首次交锋过后,到底有些尴尬,但男子汉大丈夫死都不怕,这有何可怯的?
萧燃冲去一身热汗,认真地更衣整理了仪容,换上那身他最爱的玄纹红武袍,定神推开了寝房的门…
而后,他看到了切实的人去楼空之景。
沈荔连同她的武婢、车夫一同消失得干干净净,那张翻涌过红浪的榻上端端正正摆着一个长条形的锦盒。
打开一看,是一对成色极佳的玉带钩。
除此之外,再无只言片语。
这算什么?
他昨夜卖力赚来的票资?
“所以,我第一次饮醉时,到底做了什么?”私宅内,沈荔发自肺腑地疑惑。
“也没什么,”
沈筠在她对面展袖跪坐,想了想道,“只是像不倒翁摇摇晃晃,要跳入水中捞月亮。”
沈荔一僵。
“抱怨琅琊冬冷夏热,雅集无趣酬酢辛劳酱菜难吃酥糖甜腻文章难写还有一个表兄王知衡在惹是生非……”
汗出如浆了。
“继而侃侃而谈,将当世大儒的名作从头到尾批了个狗血淋头。”这也太年少轻狂了!
“最后盯着府中的貌美郎君看,说要赏遍大虞美少年……”沈荔呆然半响,而后慢慢低头捂住臊热的脸颊,发出一声难堪的鸣咽:“别说了……忘了它,别说了。”
她就不该多此一问。
酒壮色胆,而色令智昏,这么看来,她昨夜所做的荒唐事早就有迹可寻。“阿荔怎么了,为何突然提起这遭旧事?”沈筠投来狐疑的目光,温声问,“还有你的旧疾,究竟是如何好的?听商灵说,你昨晚并未饮药。”
沈荔只是捂着脸左右摇首,空气中弥漫着窘困的气息,这家也待不下去了。她索性收拾好自己,乘车去了学宫。
已过午时,新上任的太学博士祭酒姜致见她前来勾名,颇为讶异。念及她大病初愈,学宫也没什么要紧的礼学课要上,这位严肃而宽宏的新祭酒便随手指派了一项清闲活。
藏书阁前晾晒了一地的经折书文,要赶在日头西斜之前将其收回阁中,分门别类保存,以免被日暮后的阴潮气反蚀。庭中四下无人,初夏的日光已有几分脾性,晒得人肌肤燥痛。沈荔虔诚而认真地跪坐于地,轻柔小心地将那些前人圣贤所著的文墨拾起,堆成齐整的一摞,而后揽于怀中。
起身时一阵眩晕,连带着怀中的书摞也跟着晃了晃。一只筋骨分明的大手伸来,及时替她稳住了摇摇欲坠的书堆。指尖相触,肌肤短暂的相接,炙热的酥麻顺着手背攀爬而上,如余烬复燃般蔓延全身……
交缠的手指,指缝中因挤压而溢出的玉色,模糊而断续的画面涌上脑海,沈荔没由来双腿一软,忙咬牙扶住雕栏。
太奇怪了,仿佛烈酒让她断片,身体却代替她记住了这种感觉。“书要搬去哪里?”
萧燃神情自然地接过她怀中的沉重书堆,如此问道。沈荔来不及思考萧燃为何会出现在学宫,或者已是不能思考,只微微翕合唇瓣,轻声答道:“藏书阁…”
藏书阁,门扉紧闭。
唯有几束斜阳穿过窗棂,照亮空中浮沉的金色尘埃。一张书案横亘,一边坐着仪容端正的矜贵女师,一边坐着盘腿抱臂的少年将军,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但空气中似有无形的烈焰燃烧,仅视线短暂交接,便各自烧红了脸颊,周身泛起一阵接着一阵的潮热来。比之尴尬,更多的是一种蠢蠢欲动的心潮。沈荔颔首敛目,拼命压制出想要以手背贴于脸颊降温的欲-望,试图再次逃离名为"萧燃"的躁动。
萧燃也没好到哪里去,眸光藏于晦暗处,幽深得仿佛能将她整个吞下。“昨夜……
“今早……”
二人同时开口,复又不约而同地抿紧唇瓣。最后萧燃喉结微动,按捺情绪道:“今早床上的玉带钩,是怎么回事?”一提到床,沈荔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