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酸菜
如果没有红小兵也没有饥饿,农场其实可美了。当然,这可是河西走廊。
是霍去病纵马由疆的战场,汉武帝南征北讨时的粮仓。抬头是祁连山白雪皑皑,低头是平坦的沃野,玉米高梁欣欣向荣。赵凌成必须赶今晚的火车回基地,时间不多,带着林衍蹲到一片玉米地里,坐到锄把上,搓干净一把莜麦递给他,说:“我正在争取,重启调查你的案子。”林衍接过莜麦打进嘴里,嚼了嚼说:“这是行军干粮,真香啊。”作战年代急行军,顾不上生火造饭,莜麦就是主要干粮。作为高产杂粮,它富含油脂,也最顶饱的,而且吃起来满口留香。搭配上点野菜,那一袋子林衍能吃两个月。他嚼的特别仔细,特别慢,尽可能品尝着它的香甜,语声也难得轻悦:“重启什么呢,我已经认命了,也只有一个愿望,就是看看你妈妈的孩子,我也正在帮她想名字呢。再说呢,现在风声那么紧,万一你自己也受了牵连,岂不麻烦?赵凌成却说:“但真正的特务潜藏了,隐匿了,而一旦珍宝岛开战,当东北燃起战火,他就会重新联络对岸,老美如果不顾联合国反对,核战依然有可能打响。”
再说:“而且你知道,那个敌特,就潜藏在西北,还在军工系统内。”这年头是真有特务,往对岸传递军事座标的那种。为什么林衍被定义为了特务头子,是因为解放不久,他就被计划调往西北,亭城的枪.支铸械厂。
但就在特务一案爆发后,专案组从他宿舍搜到一本密电本。那是一次大型的抓特务事件,就由帮过陈棉棉的那位老公安负责调查。他的名字叫雷鸣,不但是位老革命,而且公安侦破工作做的极好。最终赵老爷子也点头,认同了林衍也是间谍的说法。那桩案子所牵连到的人,有不少已经死了。但是赵凌成知道的,林衍是被栽赃的,那别人大概率也是。栽赃的人当然就是真正的特务,但是他隐藏了,躲起来了。现在风声太紧他不敢冒头,可一旦东北开战呢?林衍停止了咀嚼,喃喃的说:“要那样,你妈妈可就白死了。”他出卖至亲的姐姐,就是为了阻止毁灭性的战争。但如果核战最终依然会打响,这片沃野依然要成焦土,那姐姐不就白死了吗?
陈棉棉此刻正在大骂俩民兵:“驴.日你爹的,两个蠢货,早晚挨枪子。”再脚踢一口大缸,戳一个的额头:“懒怂,收拾着榨酸菜?”马继业狗仗人势,也骂:“驴.日的,那老头们要是你爹,你也看着他们饿死?”
他其实大智若愚:“革命是革命,但咱做人,得讲良心呀。”劳改农场有水窖,还有用来蓄水的大缸。
陈棉棉此刻押着几个民兵,正在刷洗那口大缸。她还挺着肚子四面转悠,看看这间屋,再看看那间房,也不知道在干嘛。一帮老头趴在宿舍窗户上,七八颗脑袋,眼巴巴的瞅着看。有个老头瞅了半天,认出陈棉棉来了:“那不是红旗公社,三支队那个有名的,嫁不出去的野丫头嘛,皮肤变白变漂亮了,但是,她为啥要救咱们呀?"本地人怕惹上麻烦,从不敢到农改农场来。陈棉棉突然来,大家就觉得奇怪。
祁嘉礼最了解内情:“为了好接触他的特务舅舅,赵凌成把她给娶啦。”陈棉棉结婚时都22了,在如今算老姑娘。光头一剃土枪一扛,她凶悍到,本地的小伙子没一个敢惹。当时公社领导听说有个军人竞然想强.奸她,那是喜笑颜开,欢天喜地。有个老头是新来的,不了解行情:“凌成是赵军赵老的孙子呀,咋能娶个乡下姑娘?”
祁嘉礼冷哼:“要不是赵军底子硬,凌成也得下放劳改,哼!”因为赵军死了五个儿子,梆梆硬,地位无人撼动。可赵凌成非但不跟他的敌特舅舅划清界线,还仗着媳妇娘家便利总来探望。而如果不是他爷爷硬到没人敢挑毛病,他也要下放的。祁嘉礼就对赵凌成很有怀疑,怀疑他的立场。而这帮老头子原来总是爱打林衍,抢林衍的食物,但也觉得理直气壮。一个老头指拖拉机:“那一车馍,是给咱的吧?”祁嘉礼缓过来,也有脾气了:“大家可要警惕,凌成好像是要腐化咱们。谁敢信,在这全国没粮的年月,有人拉来了一车馍。要不是馍馍会坏,那一车他们能吃到六月,到时候麦子就成熟了。这帮老革命的平均年龄都是五十多岁,属于五七干校下放的那一批。如果经得住考验,他们以后是要当大领导的,但就看经不经得住。他们一边劳改一边锻炼,还不忘警惕,跟敌特分子做斗争。因为这场革命的起始也是为了抓特务,肃清党内的靡靡分子和右.派人士。而林衍就是定了罪的,有名的大特务头子。有个老头实在饿的难受,就问祁嘉礼:“我能不能去偷几块馍?”祁嘉礼叹气:“能,但她要是送咱馍咱就拒绝,反正馍放久了也会坏,对吧。”
老头们纷纷叹气:“饿啊,真饿。”
他们正说着,呕的一声门被掀开,陈棉棉进来了。大屋大通炕,屋子里弥漫着一股炕腥和人们久不洗澡的汗腥味。老头们有的还坐着,有的反应快的,已经躺下了,全都闭起眼睛在装死。却听陈棉棉说:“能动的都下炕去搬砖,快点儿。”她曾经是这儿的女民兵,气势摆着呢,老头们纷纷下了炕。储存馍馍,比储粮食更麻烦,因为它需要绝对的干燥,还要防虫鼠。转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