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提光发亮的地板,可下一句话不止讽得带刺,还有些隐忍的不满,“但给班长准备了?”
还刻意咬重了"班长”二字。
这是可以解释的。
明翡轻声:“周思为自己买的,还给我买了锅碗瓢盆柴米油盐,做了顿饭,我和他刚吃完。”
“嫌我空手上门了?”
明翡进厨房倒水去了,家里也没来得及备茶叶,幸好水还是温的。她捧着透明玻璃杯出来,放下,转而又收起桌子上周思为喝水的杯子,边回厨房边说:“我都以为你不上门了。”
钟聿行靠在沙发上,他用拇指指腹蹭了下沙发扶手的劣质布艺,“不来,我会和你说。”
客厅和厨房也就几步的距离,很快,明翡从沙发的另一头走入,刚想坐下,一条手臂绕到腹前,往后用力一扣,像迎面而来了半人高的海浪,推得她站都站不稳,一下跌坐到钟聿行腿上。
明翡手撑到他胸膛前,隔着西服,掌下还能感知到肌肉紧实的轮廓,她耳边挂着似被热水熏透的淡红,咬了咬唇,“那你什么时候来,也要和我说。“不说。“钟聿行轻手掐住她下颌,太小一张脸,一手掌住后还有余量,他顺势左右摇晃了下她脸,微微咬牙切齿,“我想看看,下回你还能给我什么惊喜。”
这件事上,明翡没有什么辩解的余地。
她能说和周思为没什么吗?能说,但不必,钟聿行看得出。但周思为对她没什么吗?同为男人,他更看得出。
所以她干干脆脆放弃,两只手都绕到他颈后箍着,“钟先生想扮捉奸的丈夫?”
某个词一出,明翡顿时追悔莫及。
唇边的笑还翘在合适的高度上,但已经失去了想笑的意思。钟聿行不可能看不出。
他那双风平浪静的眸子藏着明翡读不懂的情绪,也像被某个过界的词分掉了一秒钟的神。
尔后,钟聿行放开在明翡脸上的手,转而拥住她,“翡翡真会开玩笑呢。”是啊,她真会开玩笑呢。
明翡但愿钟聿行能明白这不是试探,只是她一时放松下无意的犯错。她收回所有表情,挨在他肩上,感受那股飘起来的沉实香气。“钟聿行,你用的什么香水?"明翡问了这个她好奇已久的问题。“岩兰草。”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植物。
可每一次,并非靠近他的那瞬间就能闻到,反而总在她心神不宁时,这股来自他的气味会漫入身体里,抚平急促的心心脏,凉下炙热的血液。浇醒虚幻的美梦。
她又爱又恨。
“不喜欢吗?”
“喜欢。"明翡应道,“很好闻。”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唯一一件。”她浑身一僵。
又过界了吗?
还是……
“岩兰草表面像杂草,但根部有很强的抓地力,它们拼命汲取土壤里的营养,以供自己能越长越高,最高的能长到三米以上。”他没有说和母亲或遗物有什么关系。
但明翡听出了钟聿行妈妈生前对他寄予的希望。可杂草、抓地力、拼命等等词语,都天然与如今的他无法相融,相反更契合明翡自己,她才是杂草一样成长起来的人,要拼尽全力扎入土壤深处,上天不落春雨,人们不施水露,她就得往更深又硬的地方闯,找到那一口续命的恩泉。想到他曾说,如果他们互换人生,她的母亲换成他的父亲,他连继续上学的机会都不可能会有。
所以,这是他的曾经吗?
像她的,她也像他的,他们竞然能有神似的过去,只是她为温饱所困,那他呢?什么能令他的母亲在钟鸣鼎食的高门之家,嘱托儿子一定要拼命生存、生长?
只言片语,明翡好似慢慢能拼凑出他世界里,不为她所知的某个隐秘角落。关乎亲情、父母、家族,缠斗不休。
而钟聿行总这样,总在她惶恐得要退后时……又进一步,告诉她,不必退太远。
明翡直起脖子,退到能看得见钟聿行脸的地方,感受他呼吸时平静的热息,“阿姨一定很爱你,她希望你过得好。”钟聿行再度单手捧起她的脸,拇指抚过她柔软的脸颊,“那你呢,翡翡。”她有一刻不明白,“我什么?”
他顿住,寂静得耳旁只有呼吸起伏的空间,让这阵沉默化作看得见的空白的茫然,存在于他的眼中。
随后,钟聿行重新聚神,定睛注视她,只问她:“你希望我过得好吗?”明翡的答案冲口而出,而正是这个答案,让她有了落泪的冲动。她只能回答“你希望我过得好吗"。
明翡用力且生涩地咽下了什么,换作理所应当的口吻,“我当然希望你过得好啊,那样我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你都能帮我解决。”可笑的是,两人都心知肚明。
明翡最不愿意求助的就是他。
钟聿行不计较她那拙劣的半真半假,攥住那张如珠如宝的脸,靠得更近,眨眼的半刹,温热的唇就印上了她的,蜻蜓点水,反复啄吻。无需多余对视、话语,自然得像在吻久别的妻子。他们确实很久没见了。
当明翡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时,一滴泪极快地凝于眼角,透明而晶莹,折出类宝石的光华,不久将要落下。
她在眼泪要落,也是钟聿行要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