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聪明
明翡悄无声息缩回自己的手，从钟聿行怀中挣出来。她低着头，头顶没开阅读灯，更深露重的夜色侵入车厢，在两人脸上都涂了层虚化表情的深黑色。“老师明天可能可以出ICU了。”
“情况好转了？”
“是的,我明天会去看看。”
钟聿行捉住她一只手，放回大腿上，问：“怎么了？翡翡。”而在迷雾一样的月夜里,自始至终看不清的，只有她。可玉雕师这个职业，给了她另一双眼睛。
比如对首饰形制的熟悉一-那是一颗珍珠耳环。“没什么，我想谢谢你。”
“你已经说要回报我，所以不用说谢谢了。”“不。"明翡反握住他的手，“以后我可能还会遇到很多能力范围外的事情，你会一次次帮助我偏袒我,我想提前感谢你。”在钟聿行尚不需要做出选择的时间里，明翡虔诚感谢来自他一次又一次的偏爱，才能让命运的荆棘不伤她分毫。
看似前途坦荡，不过是他随便给的一条康庄大道。她有什么理由不感谢？又有什么理由去责怪他未来必将做出的选择。钟聿行的眼神仔仔细细从她眉眼描摹到鼻子和唇，可今晚的夜色太浓，月光太淡，照不亮她那双莹润的眸。
“这么见外？”
“我把你当自己人了。“明翡细声细气地反驳,“不然不会找你的。”钟聿行又重新搂住她，手掌搭在她凸起的蝴蝶骨上，“好，我的荣幸。“明翡筋疲力竭地卸下伪装的表情，在他怀里，颓唐得像一捧将要融化的雪。“那这次……是谁。”
她把这个问题压到了最后，不是不关心，只是总直觉戳破表象后，背后又是多少肮脏狠毒的人心。
而且她害怕，害怕这些血淋淋的人心，泵出的营养全都是为了供给他的强大。
“章肃。”
没什么好瞒的，钟聿行认为。
而下一秒，他就感受到袖管被狠狠用力攥紧了。“他一定要对老师赶尽杀绝吗？我们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明翡咬住后牙，以免过度的气愤冲昏头脑。“和你们无关，他自己本身就是这样的人。”“可那是你的下属，他不是好人！"她昂起头，黯然的眼眸深处燃起一簇星星闪闪的火。
“他的确做错了，但我的下属里，没有你观念中所谓的好人。有一个，就会被对手吃干抹净一个，浪费自己也浪费我的时间，我不需要这样的人为我做事。”
“章肃草菅人命一一”
“我说过，他做错了，大错特错，但这是两码事。”明翡没说话了。
钟聿行看她，看她眼里微弱的火苗，看那张柔弱温驯的脸露出无法撼动的犟色。
他曾思考过，为什么会是明翡。
因为她在自己领导和章肃面前出人意料的反抗吗？大约不全是。
追溯到第一眼，她被梁因水撞得狼狈至极，手里捧着的东西摔到廊柱下，明明眼里还噙着吃痛或委屈所带来的鲜亮泪光，仍要掷地有声地命经理给人找出来。
他回过味来，能明白那大概是一种…看到中意野猫的感觉。他对猫无感，但有朋友闲来无事投资了流浪猫救助事业，还亲身参与了。曾问过他，你能理解滴滴摸摸小小一只的幼猫儿，一边用亮盈盈的眼睛看你，一边用咬人跟挠痒一样的尖牙哈你的感觉吗？开脸美丽，毛发柔软，平日里不冷不淡，而被人抱在怀里时也很难挣扎，只会等到你心脏发软的那一刻，冷不丁用脏兮兮的爪子挠你一道血痕，再跳下来逃跑。
明明是两根手指就能捏死的小东西。
她在永和连客人都算不上，还没那儿一个服务员说话有用，讲话却那么有底气，当真不知自己咬人一点儿也不疼吗？而此时此刻，又难道不知道这件事平安度过，才是最好的结果吗？她不知道吗？她该知道的，明翡那么聪明。可为什么他心里不太是滋味，对她聪明的沉默，对她用亮盈盈的眼神看着自己，却不再露出小小的尖牙。
他想，如果真到那时候，他当然可以为了她处理掉章肃。可还不到那个时候。
钟聿行不得不剖析出心里不是滋味的原因，必须接受的原因。因为明翡的老师不够让他割舍掉自己用得最得心应手的下属，她凭几句话，也不够。
“但我不会姑息他的，翡翡。"他只能这样说。而明翡想的却是，他既然这样说……
他既然都这样说了。
无力感又一次吞吃掉她。
老师出事后，她必须从钟聿行或者文墨这里得到消息，不然以她的身份，连捕风捉影的消息都没资格听。同样的，她也没资格要求钟聿行一定要处罚他的下属，那只是她的老师，不是他的。
初来京市，她见识到了早高峰的公交车门，像一张不断开合的嘴，吞进又吐出拥挤的人群。她被夹在陌生的肩膀和躯体中间，踩到谁的鞋尖，连抬头说声抱歉的空隙都没有。
这是一座拥挤到连呼吸都无处存放的大城市。紧接着认识祝青云，收到了来自祝家人的好意，交往到原本不错，又因种种无法把控的事情最后分道扬镳的室友。后进入君珩，在孟怀端严苛到发指的训练下快速精进了雕刻技术，又不得不面对美貌所带来的恶意，和上位者理所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