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38
沈宓轻轻垂下眼,攥紧手中帕子。
越是这个时候,她越要冷静下来,决不能叫顾湛看出任何破绽。打定主意后,她小声道:“妾与殿下成婚近两年,说句有悖身份的,妾一直将殿下与自己当作一体,故而心生爱慕,从未怀过如此大逆之心。”沈宓知道顾湛性子多疑,既然已经问出了这样的问题,便不会因为自己的三言两句就打消疑虑,这并非其作风,于是她重新执起酒壶,又为自己添上一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以向顾湛证明自己方才的话。还好她只是趁机在顾湛那一杯中撒了迷药,酒壶中的没有任何问题。只是这酒实在有些辛辣,她本身便不擅长饮酒,一饮而尽更是被呛到连连咳嗽。
顾湛看着她的动作,也不阻拦,从容不迫地缓缓晃动自己手中杯盏。沈宓没留意到他勾起唇时似笑非笑地神情,待用手帕缓过神来后,才用湿漉漉的眼睛看向顾湛:“殿下,可信妾所言?”而后她看见那双漆如点墨的眸子在她脸上大量一圈,最终似乎落到了她的唇上。
那种眼神,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一想到这个比喻,沈宓的后背几乎都在派暑天气中沁出一层冷汗。但她都如此自证了,顾湛总不至于不相信吧?她战战兢兢地等着顾湛的回答。
不知过了多久,沈宓终于听到顾湛似是轻笑了声,“即使要自证清白,也不必喝的这么急,孤想,你还没有胆量在这壶酒中下药。”沈宓松了口气,“殿下明鉴。”
“你方才说的不错,你与孤本为夫妻一体,既是一体,便陪孤小酌两杯。”顾湛说着往手边的空酒杯中斟了杯酒。
见他似乎没有别的心思,沈宓暂时安下心来,为了避免他再次起疑,沈宓便顺着他的意思说:“嗯。”
然而顾湛慢条斯理地往空酒杯中倒了一杯酒,却将两杯酒换了位置,将沈宓原本倒给他的那杯又递给了沈宓。
沈宓瞳孔骤缩,接酒杯的动作犹犹豫豫,即使是坐着,她的腿也在发软。顾湛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却不拆穿,“稚娘,说好的陪孤小酌两杯,怎么犹豫了?”
他的语气很温柔,温柔到若是忽略语境,忽略这杯酒中被下了药的事实,便真的只是一个寻常的丈夫对妻子说话。
沈宓捏着酒杯,低声道:“妾忽然,不大想喝,妾酒量很差,担心在殿下面前失态……
“怕什么?孤不在乎这些,若是真醉晕过去,孤抱你回去便是。“顾湛睨着她。
沈宓一阵犹豫不决。
而后顾湛的手便覆上她的手,“还是说,这酒里面真有东西?”沈宓心头一颤,看见顾湛弯起唇角露出来的笑,一点点冷下去。她还没反应过来,只说出一声“殿下",那人便已经带着她的手,将酒杯抵在她的唇边,逼着她喝下去,一如从前许多次,给她灌药那般。冰凉的液体顺着她的喉管滑下,一直淌进胃里。为了便于逃跑,她此前让翠微寻来的迷药纯度很高,只需要一点点,便足以让人立刻昏厥。
果不其然,杯盏掉落在地上的瞬间,她便已经感觉到脑中传来一阵晕晕乎乎的感觉,视线也开始模糊,她看见顾湛的唇在动,却没听见他说了些什么。再次睁开眼时,看见熟悉的床帐顶部,她便知晓,自己并未成功,身上的疲惫感似乎还没淡去,她轻轻眨眼,两行泪便顺着眼尾滑落下去。她听见了男人冷漠的声音:“孤是不是该庆幸,你给孤下的只是迷药,而非毒药?″
沈宓偏过头去,看见顾湛居高临下地站在自己的床头。顾湛睨着她,“孤说你怎么素来话少,很少在孤面前提起过过去的事情,那日却尽数说完;怎么那么抗拒与孤亲近;怎么说着想念母亲,今日却看起来心不在焉,明明只是去樊楼吃个饭,却特意暗示孤不要带那么多人上去,明明从前一举一动最是规矩,今日竞会犯了打翻酒杯这样的低级错误,原来,一杯酒就能让你图穷匕见。”
他冷哼一声:“就这么急着从东宫出去,这么急着离开孤,去和苏行简私奔?”
沈宓本不欲理他,直到听见最后一句,觉得他这话实在刺耳,于是支起身子,缓缓从榻上爬起来。
她坐在榻上,顾湛站在她面前,两人就这般无声地对峙着,只有一道从窗子里透进来的光,将两人所在的这一隅从中间劈开。沈宓数不清顾湛这样居高临下地在她跟前站了多久,成婚两年的很多事情,都在这一瞬间,走马灯一般闪过。
新婚那夜,顾湛就是站在同样的位置,用手边的秤杆挑开她发冠上的盖头,然而她只是轻咳了一声,便被顾湛皱眉推开,后者拂袖离开青鸾殿,此后,长达一个月,没有来过青鸾殿。
被忽略的羹汤、香囊、雪夜特意送去的大氅,实在太多太多。再到后来,她被冤枉假孕,顾湛更是不听她的解释,认定她为了争宠无所不用其极,不听她的任何解释,直接拂袖离去,与此情此景又何其相似?每想起一次,她的心就痛上一分,像是眼前之人,拿着一把匕首,一寸又一寸地,将她的心挖得千疮百孔。
顾湛见女子不说话,只是静静地与他对视,上前捏住她的下颔,迫使她扬起脸来,“孤给你机会解释,为何?苏行简有什么好,值得你为他做到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