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西门庆心下一阵凄凉,伸手捡起一只绣鞋,心中一个念头腾起:“我杀这狗官……当真只是为了囡囡?”铜锁在腰间突然发烫,锁灵的笑声像根针往他太阳穴里钻:“废柴,手抖什么?莫非这只鞋比火还烫手?绣鞋可不值钱,赶紧的,找个小物件我帮你传给嫂子。”西门庆喉咙像塞了团浸水的棉花,随手将绣鞋旁碧玉小印章放入怀中。一瞬间,印章被龙鳞锁吸了进去。是啊,囡囡是自己的女儿,为了救他自己愿意拿命去换,但是这些绣鞋又是谁的女儿?他们的父亲难道只能哭瞎双眼,无助哀嚎?西门庆捏着碧玉小印章的手背上青筋暴起,那枚冰冷的小印此刻却烙铁般烫人。“囡囡是我的命……可柜子里的每一双鞋,哪个不是别人舍了命去护的心头肉?”这念头像根毒刺,扎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绞痛。锁灵那针似的笑声又钻进耳蜗:“手抖了?嫌这满柜的‘命’太沉,拿不动了?”“我杀贪官,当真……只是为了囡囡?”这个念头在他脑中萦绕不去。“哥哥,此地不宜久留。”一旁,武松提醒道。西门庆点点头,临行前,西门庆看了一眼昏死过去的杏眼丫鬟,将一件外袍盖在她身上。夜风呜咽,仿佛无数冤魂在低诉。而在这黑暗的夜色中,两个复仇者的身影悄然消失在街角,只留下满室的腊肉香气,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在黎明前的黑暗中久久不散。回到客栈,武松倒头就睡,西门庆这一夜却失眠了。子夜如墨般袭来,双手虎口,双足涌泉穴、两臂阳溪穴,六处剧痛如鬼魅般袭来,无声间如同啃噬着他的骨肉……他咬着被角,硬挺过这段时间,简直生不如死……但他只有坚持……再坚持……终于熬过剧痛,他满头冷汗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杀过吊睛白额龙,也杀过七品县令。虎血溅在手上是腥的,官血溅在手上却是锈的,像一把钝刀子,慢慢刮着他的骨头。他想起了囡囡叫“爹爹!”时可爱的脸庞,小丫头总爱用软乎乎的脸蛋蹭他掌心的茧,痒丝丝的,像只偷油的小老鼠。可如今这沾了血的双手,还能不能摸她的小脸?铜锁“咔嗒”响了一声,锁灵的声音幽幽传来:“废柴,想什么呢?是不是又在琢磨那些绣鞋?”西门庆点点头。他闭上眼,眼前又浮现出高仕德那满柜的绣鞋——红色的像血,紫色的像淤青,还有那双小小的,绣着“长命百岁”的……长命百岁?多可笑!那姑娘怕是连十八岁都没活到。“我杀吕轼和高仕德,是为自己的女儿。”他摩挲着铜锁上的纹路,心头呐喊道:“可那些绣鞋的主人呢?那些被井水泡发的、被强行掳去的姑娘们呢?……谁为他们出头?锁灵突然不说话了,铜锁表面泛起一层血锈,像干涸的泪痕。实在睡不着,西门庆索性披衣而起,一跃上了屋脊,望着满天星光发呆。夜风猎猎,吹得他衣袍翻飞如墨。青铜化的手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如同一把淬了血的刀锋。他俯瞰着沉睡的清河县——低矮的茅屋,破败的街巷,唯有远处的县衙露出庄严的轮廓,而县里的官儿们,就是这一方百姓仰望的“天”。这就是“天”?呵,狗屁的天子,狗屁的王法!“若这就是你们‘天子’给我等百姓划下的天!”西门庆齿缝里挤出冰碴般的声音,仰头怒视那虚假的星空,“那老子就杀到那些脏了心肝的‘天’,红的、黑的、污的!都给我——通通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