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尽其用”。
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沈薇薇的耳膜上,直到走出甬道,重回冰冷但至少流通的空气中,依旧嗡嗡作响。
萧景珩没有回头,玄色身影很快消失在黎明前最浓重的夜色里……只留有怀中那枚癸字玉牌冰冷的触感。
他没有毁掉那邪异的陶俑,甚至没有追问她如何得到玉牌,只是用最直接的方式宣告了所有权,然后将她像一件用过的工具,随手丢回原地。
沈薇薇站在荒败的西苑中,看着天际泛白,只觉得浑身彻骨冰寒。
她拢了拢单薄的夜行衣,快步朝客院方向走去。
“物尽其用”……她咀嚼着这四个字。在他眼里,她最大的“用处”,就是作为“炉鼎”燃烧,以及作为“饵料”引蛇。
而在此之前,她所有的挣扎和发现,都不过是增添这“用途”的些许趣味罢了。
回到客院,悄无声地翻窗而入,换下夜行衣,藏好玉牌和匕首。
做完这一切,天光已微微放亮。
她躺在冰冷的床榻上,睁着眼,望着帐顶的绣纹,毫无睡意。
不能坐以待毙。
萧景珩要“物尽其用”,她就必须在这被“用”尽之前,找到反客为主的机会。
那尊陶俑是关键,那只“老鼠”也是关键。
王府表面波澜不惊。
萧景珩再未召见她,仿佛那夜的地底相遇只是她的一场噩梦。
但沈薇薇能感觉到,某种无形的网正在收紧。
巡逻的侍卫眼神更加锐利,客院外围也多了几双若有若无的眼睛。
她在等。等那只“老鼠”因陶俑未被破坏而焦躁,等对方再次出招。
同时,她开始更仔细地回忆地底石室的每一个细节。那陶俑,那血晶,那癸水潭,那满壁的邪符……这些东西,绝非寻常势力能够弄到并布设。对方对萧景珩的火毒和“离火之体”如此了解,必定与他关系极近,或者……曾极近。
她想起萧景珩提及“旧疾”时,那偶尔掠过眼底的、深沉的厌弃与暴戾。
这火毒,恐怕并非天生。
机会在一个午后悄然降临。
一名负责送点心的丫鬟,在摆放碟盏时,手指“无意间”在桌面上敲击了三长两短、略显急促的节奏。
沈薇薇心头一动。这不是王府通用的暗号。
她抬眸,看向那丫鬟。丫鬟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但脖颈处露出一小片肌肤,上面有一块浅淡的、火焰形状的旧疤。
火焰?离火?
沈薇薇不动声色,端起茶杯,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浮叶,没有回应。
那丫鬟等了一会儿,见无反应,便默默退下了。
是试探?还是新的联络方式?
沈薇薇记下了那节奏和丫鬟的特征。她没有立刻行动,对方既然急了,必然会再次接触。
果然,隔了一日,她在院中散步时,那名脖颈带疤的丫鬟再次出现,端着洗净的衣物路过她身边。擦肩而过的一瞬,一枚揉得极小的纸团,从丫鬟袖中滑落,精准地掉在沈薇薇脚边。
丫鬟脚步未停,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沈薇薇弯腰,假意整理裙摆,将纸团拾起。回到房中展开,上面只有几个字:
子时,老地方。
老地方?西苑地底?他们竟还敢约在那里?是笃定萧景珩不会再去?还是……另有倚仗?
沈薇薇将纸团烧掉,看着跳跃的火苗,眼神明灭不定。
去,风险极大,可能是对方狗急跳墙的陷阱。
不去,则可能断掉这条好不容易再次接上的线。
她摸了摸腿侧的匕首,又想起萧景珩那句“物尽其用”。
既然都是被利用,那不如……看看谁能利用谁更多一些。
子时,万籁俱寂。
沈薇薇再次换上夜行衣,悄无声地潜向西苑。
这一次,她更加谨慎,绕了更远的路,反复确认无人跟踪。
西苑依旧死寂。怨井的石板静静半掩着。
她走到井沿边,找到那个癸字凹陷,嵌入玉牌。
机括声轻响,墙壁底部的青砖再次滑开,露出黑黢黢的洞口。
沈薇薇没有立刻进去,她伏在洞口,凝神细听了片刻。里面一片死寂,连上次听到的微弱水流声都消失了。
她拔出匕首,俯身钻了进去。
甬道依旧阴冷潮湿。她放轻脚步,一点点向内挪动。快到石室入口时,她闻到淡淡的、与上次不同的气味——像是……香烛燃烧后的余烬味。
有人先来了?
她握紧匕首,贴着甬道壁,小心地探头向石室内望去。
石室内景象让她瞳孔骤缩!
那口癸水潭依旧漆黑如墨,但那尊镶嵌血晶的陶俑前,竟点燃了三炷细长的、冒着袅袅青烟的黑色线香!
线香插在一个小小的铜制香炉里,香炉就摆在石台上。
而陶俑心口那块血色晶石,在香火的映照下,就像活了过来,内部流光转动得更加急促,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邪异能量!
一个背对着她的身影,正跪在陶俑前,低声吟诵晦涩难懂的咒文。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