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祯安微讶。
他与公主之间,除了发生那种事,在他说出不喜邵子敬后,便鲜少跟公主说别的。
公主也很知情识趣,并没有与他絮叨其他事情。
他不由打量公主那张宽宽的脸颊,问道:“殿下请说。”
“莫要跟邵子敬斗了,你给虞氏一纸休书吧。”
休书?!
翟祯安身形猛地一颤,星眸中闪过震惊、困惑、挫败……情绪复杂汹涌。
他死死按捺下来,不至于在山阳公主面前失敬。
唇角微勾,面颊露出抹风流笑容,轻飘飘道:“公主殿下不必拿微臣寻开心。”
他仔细观察公主,酒意袭涌的酡红,在两靥如云霞般蔓延,她面容却完全是认真肃然的神色。
一双单眼皮的眸,没有丝毫玩笑的意味。
红唇绷紧,嘴角的弧度平直如矩尺。
“本宫没有跟你开玩笑,你心里应该很清楚,以你如今的身份,是斗不过邵子敬,也无法与太子抗衡的。”
尤琴走到她身旁,双手搭上长栏,一双染满蔻丹的纤纤十指,在灯光照耀下,流光溢彩。
“本宫得到的消息,太子已将矛头对准了徐翟二府和大皇子,太子看来温雅和气,笑模笑样的,但他狠起来,绝不留情面。他如今一心要笼络邵子敬,邵子敬既然有心虞氏,你也只能忍痛割爱了。”
“太子心狠,公主难道就软弱不堪?”
翟祯安咬牙。
“公主在今上面前,何其受宠,公主一句话,便能令邵子敬远赴西南。邵子敬对公主不敬,如今还肖想微臣的妻子,公主就能忍得下这口气?”
尤琴抬手抚了抚被风吹得凌乱的鬓角,注视着翟祯安那张愤然激动的俊脸。
“祯安,你不必拿话激本宫。”
她将目光落向池边,一丛丛荷叶莲莲,绽放的菡萏随风轻舞。
“让你放手,不是对邵子敬认输,而是对太子臣服。你与本宫相交,难道当真只是为了对付一个邵子敬?”
尤琴自问从未对一个男人说过这么多话。
她对翟祯安,已然算是破例了。
“太子是本宫的嫡亲弟弟,太子将来是要做今上的,你如今如果一意孤行,只会给家族带来灭顶之灾。你既是商人,便该懂得审时度势,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的意思。”
有些事,她即便知道,也不能说得太清楚。
只能寄希望翟祯安聪慧一些,听出她的弦外之音。
翟祯安红袍轻甩,俊美面庞闪过一瞬灰败和不甘的神色。
他盯着尤琴冷笑道:“微臣明白了,公主这些时日,不过是愚弄了微臣一番。”
尤琴无意解释,盯着那疾步离去的绯红身影,渐渐消失在郁郁葱葱的灌木丛中。
云罗轻轻将流霞罗帔披在她肩头,皱着眉不满地道:“殿下,这个翟少爷太目中无人了,他以为这云阳是那小小陶城,谁人都要顺着他的心意行事?”
“过不久,他会明白本宫的话。”
尤琴微叹,双手下意识抚上腹部,眸中瞬间多了抹柔情。
“太子殿下来了。”
云罗低声提醒,福礼后便退到了远处。
公主中断了思绪,看着尤栩正踏步从曲廊走来,神采飞扬,精神奕奕,看着可亲可近。
如同温顺听话的邻家弟弟般。
“皇姐,一人乘凉有何乐趣?”太子走到她身旁。
尤琴淡笑道:“是呢,幸好遇见太子弟弟,不然本宫倒宁愿回长公主府去。”
“刚才,孤倒是在道上撞见翟祯安了,脸色可难看得很,也不知是被什么人训斥了一顿。”
小径通向的便是曲廊这座清风池亭芜,太子这是明知故问。
尤琴不跟他打哑谜,收了脸上的笑,正色道:“本宫提点了他几句话。”
“哦?”太子眉间微挑,唇角噙着笑,黑眸却没有丝毫笑意。
“皇姐一向潇洒自如,换男人如换衣服,这位翟少爷是有什么本事,能让皇姐这般赏识看重?”
“本宫让他给虞氏休书。”
尤栩探究般看着面前这位皇姐,神色骤然凝重起来。
自她及笄,便一直过着游戏人间的日子,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们是天底下身份最尊贵的人,他们做的任何事,都是天命所归,不容他人置喙。
而尤栩心里更明白的是,皇姐远不是众人眼中那个奢靡淫乱的人。
她结交的男子,并非无名小辈,朝廷中那些说得出名字的朝臣,即便不是她的裙下之臣,也受过她的恩惠。
她在朝廷中的声望,甚至比他这个太子更高。
尤栩静静等待着她的后话,见她沉默,不由一哂。
“皇姐这是想干什么呢?”
翟祯安休妻是他为邵子敬谋划的,但皇姐接下来意欲何为?
“皇姐,他只是一个男人,普天之下,比他俊美、会伺候人的男人,数不胜数。”
太子轻轻握住公主的手,替她将帔子正了正,语气颇有几分郑重其事。
“你是我的亲姊姊,你该一心为我打算才是。翟祯安心术不正,皇姐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