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前哨
她在等待外界的消息。
当天清晨,伦敦塔遥远的钟声将她唤醒。
四周阗寂无声,有点像古早恐怖片的氛围。这里地处偏远、人烟稀少。
黎明时分,医院内部弥漫着厚重的白雾。
那氤氲的雾气有时甚至能吞噬天光,模糊天地之间的界限。当一切皆无从辨认时,就连生命的存在仿佛也能被悄然抹去。集体宿舍里,十几张铁床在昏暗中静默排列。此时,只有极少数的病人仍陷在断续的休眠中。伯莎悄然醒来,无声地坐起身,走到窗前,目光异常清醒。窗外只有树。
枯叶悬坠,一排排整齐的黑云杉沉默地融入尚未褪去的夜色。她停在那扇唯一的小窗前,掌心贴上斑驳的淡红色玻璃。那里恰好残缺了一角,透进丝丝缕缕外面的凉风。
她将手指搭在缺口处,感受着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流动空气,目光竭力越过楼下高耸的医院围墙,望向远方模糊的黑暗。这个时代的伦敦并没有街灯,只有一钩新月和数点星星的惨淡微光照耀着大地。
楼底下,空旷的草坪上浮动着幽蓝的夜雾,宛如冥河。这地方,也就只有每日清早来运送物资的车辆会短暂路过。她屏息立在窗边,凝视着楼下紧闭的医院大门。在等待中,突然门开了。
一辆四轮马车缓缓驶入,车上载着一箱箱淡奶和蔬菜。嘎吱的车轮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与此同时,她惊讶地发现,赶车的人竞是那天她在荒凉小路上遇见的赶鹅女。
那位面容和善的老妇人,此刻依然穿着灰色的棉布裙,脖子上系着那条显眼的黄围巾。
她屏息观察着那位运货的妇人,心中忐忑不安:对方是否还记得自己?是否还记得那个在贝德兰姆附近迷路、执意要寻找这座建筑的她?
也许……这就是她苦等的时机。
思绪翻转间,她不再犹豫,迅速咬破指尖,用力从床单上撕下一条布。接着用鲜血写下了克莱德工作的诊所地址,以及她被困于此的信息。她赌这位曾对她流露善意的妇人,绝不会见死不救。“嗨!您好!"她从悬窗边探出半个头,挥舞着白皙的手臂,一边轻敲玻璃,一边用气声向楼下小声呼喊,“帮帮我!”底下的妇人听到细微的动静,略带茫然地抬起头,看见了窗后那张焦急苍白的脸。
“哎?你……你是那天那个姑娘?”
妇人压低声音,眼中闪过错愕与怜悯。
“我就说嘛…这地方去不得……”
妇人在心底叹了口气,声音却更加谨慎。
“姑娘,你是想让我帮忙吗?”
伯莎用力点头,挥动了手中的布条,“这个,麻烦您帮我带给外面的人,按这个上面的地址,"话一说完,她立即将染血的布条从玻璃缺口塞了出去。“哎,好嘞,"妇人反应极快,麻利地接过掉落的布条,迅速塞进怀里,向她郑重地点头,眼神坚定。
就在这时,楼下大门传来看守粗暴的呵斥:“老太婆!你卸个货怎么这么磨蹭!送完了就赶紧走,这差事还想不想要了?”看守骂骂咧咧地抱怨着,睡眼惺忪地向这边走来。妇人沉默地放下最后一箱蔬菜,便顺从地坐上马车,拉起缰绳,缓缓驶出大门。
伯莎急忙缩回身子,屏息躲回阴影中。
幸好,看守并未发现楼上窗户的异动。
她重新躺回硬床,指尖的伤口隐隐作痛,心中却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求救信号,终于送出去了。
在沉思默想了许久之后。
从这天起,她开始主动融入这座精神病院的日常生活。毕竞,正如那位女看守曾告诫她的,这里所有人都是这样开始的一一或早或晚,最终都会成为这麻木群体的一部分。天亮时分,空气浑浊而寒冷。
她所在的这栋建筑高大而阴森,犹如一座被遗忘在密林深处的古老修道院,有着厚重的石墙与冰冷的楼梯。
在看守短促的指令下,病人们如同提线木偶般陆续走出宿舍。她沉默地跟在队伍最末。
周围的所有人都显得麻木而迟钝,行动迟缓得如同梦游。昨天那名体型庞大的女看守,正用规律的、有节奏的拍手声,引导她们排成一列。
她低下头,试着融入周围的人群,完美地模仿着周围人空洞的眼神和迟缓的举止,表现堪称无懈可击。
楼下的用餐区拥挤而脏乱,铁制的桌椅冰冷坚硬。在一张原本仅能容纳六个人的桌旁,竞挤了二十多个人,彼此肘臂相抵,呼吸可闻。
配给病人的口粮少得可怜,宛如监狱定量,所有的餐具都被铁链锁死在原木长桌上。
水壶中的水泛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她勉强啜了几口,压下喉咙的干渴,便再也无法下咽。那所谓的米粥更是稀薄如水,带着一股焦糊与半生不熟的异味,根本填不饱任何人的肚子。
然而,她们仍被要求进行所谓的餐前祷告,感谢主的恩赐之类的话。管理者的餐厅里飘来香肠、馅饼与牛排的浓郁香气,一墙之隔,却是天壤之别,与这边病人的餐桌形成尖锐残酷的对比。短暂的放风时间结束。
空气再度变得凝滞而压抑。
她站在巨大而阴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