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045风暴初起
裴知鹤怀揣着那张轻飘飘的纸,心头却沉甸甸的,重若千钧。他踏着浓重的夜色向前院走去,脚下的青石路变得绵软无力,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又似正一步步迈向某个吞噬人心的魔窟,前方等待他的,或许是能掀翻朝堂的洪水猛兽。
“裴知鹤。”
一声轻唤自身后响起,像一道微光划破了凝滞的空气。他顿住脚步,回身望去。
只见秋月提着一盏羊皮灯笼在前引路,严令衡在后缓步走来,昏黄的暖光如水波般荡漾开,勾勒出她姣好的身影,面容在朦胧光晕中显得格外柔美静谧,宛如从古画中走出的仕女,带着一身清辉,踏月而来。“阿,你怎么来了?"裴知鹤压下心头的波澜,轻声问道,“可还有事要交代?”
严令衡走近,唇角弯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眸中映着灯笼的光,亮晶晶得看过来:“这话该我问你,是你叫我来的。”
裴知鹤微微一怔,他方才沉浸在一片杂乱的愁绪之中,分明一声未吭。“我何时喊你了?”
“是么?“她轻笑,眼波流转,带着几分狡黠,“可你方才那背影,写满了′形单影只、“独行寂寥',分明就是在无声地唤我,想让我陪你走一程。”她边说,边俏皮地眨了眨眼。
裴知鹤闻言,不由苦笑着摇头,心底的阴霾都被她灵动的笑意驱散了几分。“这都被阿衡发现了,果然是明察秋毫,慧眼如炬。"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自嘲,“只是前路未卜,我也难免忐忑。”“正因为前路未卜,才更需有人同行片刻。"严令蒋收敛了玩笑神色,语气变得沉静而坚定。
她主动握住了男人微凉的手掌,掌心传来温热的力度,“走吧,我送你到书房门口。这段路,本县主特许裴三郎暂且当个心有惴惴的凡人,允许你紧张,允许你担忧。但一一”
她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目光灼灼地看向他,“等迈过那道门槛,你便必须是我认识的那个裴知鹤,是能担得起风雨、顶天立地的男儿。”女子的手温暖而有力,就像她这个人一样,外表看似纤细柔美,内里却蕴藏着不容小觑的坚韧不拔,让人生出一股想依靠的念头。裴知鹤反手紧紧握住,仿佛从中汲取了无穷的力量。两人不再多言,并肩走在寂静的廊下。灯笼晕开一团暖光,将两人的身影拉长,在青石地上紧密交织,难分彼此。他们一步步向前,那光便一寸寸推开前方的黑暗,夜色仿佛也被这坚定的脚步踏碎,悄然退散。
眼看到了书房门口,窗纸上映出里面晃动的人影,谈话声隐约可闻。两人极有默契地同时停下脚步。
严令菊转过身,面对着他,抬手仔细替他理了理衣襟,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在进行某种郑重的仪式。
“记住,无论那纸上写的是什么,它首先是你凭借才智破解出的事实。呈上去,是你的责任。至于后续是惊涛骇浪还是暗流涌动,"她抬起眼,深深望进他眼底,“那是居于庙堂之上者需要权衡应对的局。你已尽了大烨子民的本分,问心无愧便好。”
她顿了顿,指尖最后在他衣领上轻轻一按,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淡然,却带着坚定不移的支持:“我就在松涛院,等你回来。”裴知鹤深深地看着她,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最终只化作重重的一个点头。他深吸一口气,再抬眼时,眸中已是一片沉静如水,方才的忧虑尽数敛去。“我去了。“他低声道,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向那扇透出光亮的房门,抬手,叩响了门环。
严令菊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内,直到书房门轻轻合拢,才缓缓收回目光。她抬头望了望墨蓝色的夜空,疏星几点,然后对秋月轻声道:“我们回去吧。”
主仆二人提着灯笼,转身融入了夜色之中,留下书房那扇门,隔开了两个世界。
裴知鹤步入书房,室内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一股焦灼与疲惫的气息。几位幕僚和西域通译正围在书案前低声争论,裴鸿儒揉着眉心,面色晦暗。见儿子半夜拜访,他眼中掠过一丝诧异。
“诸位先生辛苦了,我让人在偏厅准备了茶点,先去歇息片刻吧。“裴知鹤开口,显然是要支开众人。
大家微微一怔,只看向裴相,见他同意了,才鱼贯而出。书房内只余父子二人。他看向裴知鹤,眼中布满红血丝,语气里暗含希望的探询:“知鹤,你匆匆而来,可是有所得?”裴知鹤不再多言,从怀中取出那张写有破译结果的纸张,铺在父亲面前。上面只有寥寥数词,却如惊雷炸响。
“殿下”、“东宫”“布防图”“子时”。裴鸿儒的瞳孔骤然收缩,倒吸一口冷气,扶着桌案的手指微微发白。他猛地抬头,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这、这些词,是从那些鬼画符里译出的,你可确定?”
“儿子反复验证,规律一致,应无错漏。"裴知鹤的语气异常沉稳,但紧抵的唇角还是泄露了他内心心的波澜。
裴鸿儒不再犹豫,快步走到书架旁一个不起眼的暗格前,手指微颤地取出一份以火漆密封的绢布,上面密布着完整的诡异符号。“此乃密信全文,此事千系重大,为父不敢假手他人。今日,就你我父子二人,必须将其弄个水落石出!"他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