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哑地道,也不知道是熬夜所致,还是受到过多惊吓。
牵扯到皇室,根本不敢再让第三个人来破译。烛火下,父子二人俯首案前,依据裴知鹤破解的规律,对着绢布上的符号逐字推敲。书房内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彼此压抑的呼吸声。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缓缓流逝,随着译出的文字越来越多,两人的脸色也越发凝重。
当最后一个符号被破译,完整的密信内容呈现在眼前时,连呼吸都屏住了。裴鸿儒死死盯着那几行字,仿佛要将纸张看穿。他浸淫朝堂数十载,历经风雨,自认已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但此刻,握着纸张的手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掌心沁出一片冰凉的冷汗。
他反复看了数遍,仍不敢相信,又夺过裴知鹤手中的破译底稿逐一核对,最终,无力地瘫坐在太师椅上,闭上双眼,脸色灰败,喃喃道:“通敌、卖国、割地、十年不征。这、这是要将祖宗的基业拱手让人啊。为了东宫之位,竞敢、竞敢如此!”
裴知鹤亦是好半晌说不出话来,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他虽年轻,但聪慧敏锐,如何不知这薄薄一纸所承载的分量,足以将无数人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书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唯有烛火偶尔爆出一丝轻响,更添几分诡谲与压抑。父子二人相对无言,巨大的震惊与沉重的压力,让空气都仿佛变得粘稠,令人窒息。
良久,裴鸿儒才缓缓睁开眼,目光复杂地看向儿子,“此事关乎社稷存亡,牵扯之广,之深,远超你我想象。你可知这封密信意味着什么?”裴知鹤深吸一口气,语气凝重地道:“儿子明白。此信内容之毒,在于其看似证据确凿,实则处处透着精心算计的痕迹。那背后的执棋之人,恐怕正等着我们,将这罪证亲手奉于御前,裴家也被迫入局了。”裴鸿儒面容苦涩地道:“正是如此,这哪里是密信,分明是道催命符。早知如此,不如让它永远成谜。一旦呈上,我裴家便是主动跳进夺嫡的火坑,再无宁日。纵是参天大树,在这场风暴里也恐被连根拔起。”他焦虑地踱步,忧惧交加:“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啊!”皇上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无心放权,正是猛虎衰老之时,才越发警惕大权旁落,他想要的是效忠皇帝的纯臣,而不是依附皇子的大臣。再者说,哪怕裴家不站队,作为揭露密信者,一旦有什么不妥的举动,很可能被未来新君记恨。
裴知鹤看着瞬间苍老的父亲,平静却坚定地说:“此事既由我破译,便由我一人入宫,向陛下独奏。所有干系,我一力承担,或可将裴家从这漩涡中心摘出几分。”
裴鸿儒猛地抬头,又是惊诧又是无奈:“痴儿,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密信是为父让你看的,你是我裴鸿儒的儿子,这如何摘得掉?”裴知鹤目光沉静,语气越发坚定:“正因摘不干净,表面的功夫才更要做足。您若与我同去,在陛下眼中,便是整个裴氏家族的意思,很可能被误解为公然指控太子,结党逼宫,形同押注,再无转圜余地。”“而若由我一人,以破译者的身份单独面圣,奏报的便是一桩发现的案情,您只是按律呈递线索的宰相。陛下虽心知肚明裴家脱不开干系,但此举至少表明,我裴家无意借此搅动风云,一切决断,悉听圣裁。”裴相闻言,浑身一震,看向他的目光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与复杂。他发现自己这个久病未出仕的儿子,在关键时刻对帝王心术和政局平衡的理解,竟已如此老辣深刻。
大大大
夜色中的宫城,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
裴知鹤在内侍的引导下,沉默地行走在漫长的宫道上,步履沉稳,唯有袖中微颤的指尖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他被径直引至龙乾宫西暖阁,此地乃皇帝日常批阅奏章、召见心腹之所,气氛比正殿更为凝重私密。皇帝并未端坐于御座,而是负手立于窗前,望着沉沉的夜色。他未着龙袍,只一身玄色常服,却比平日更显威压。听到通传,他缓缓转身,目光如古无波,直接落在来者身上。
“草民叩见陛下。"裴知鹤依礼参拜。
“平身。"皇帝声线平淡,开门见山,“裴鸿儒连夜递密折进宫,言你破译了鬼方密文。”
“是,陛下。“裴知鹤起身,垂首而立,将誉抄着译文和对应规律的纸张双手呈上,“此乃臣依据所得线索,请陛下御览。”大太监接过,恭敬地放在御案上。皇帝并未立刻去看,而是凝视着他,问道:“你如何看?”
裴知鹤心知这是考校,亦是试探,沉声应答:“回陛下,此信内容骇人听闻,然其破绽,亦在其中。”
“李全福,念。"皇上吩咐道。
李全福再次捧起那封译文,看到第一行字,就瞳孔地震,极力稳住自身,沉声道:“致苍狼大单于阁下:前约已定,时机已至。为表诚意,殿下特将西北边境鹰嘴崖至黑石滩一线布防详图附上,图中标红之处,即为守军轮换之隙,最为薄弱。
请贵部于本月十五子时,自鹰嘴崖黑水河谷突入,其正值守军换防之时,空虚不过一炷香,可为贵部打开通道。
此番相助,意在至尊之位。待殿下铲除顽敌,正位东宫,乃至克承大统之日,必遵前诺,划黑水河为界,河朔三镇之地尽归贵部,并立誓十年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