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29
顾湛眸中添上阴翳,冷冷勾唇。
他说怎么苏行简怎么回回与他汇报事情三句话离不了沈宓,甚至前段时间还主动去大相国寺为他和沈宓的孩子添了长明灯,原先他只以为苏行简是因为他的缘故,挂心那个孩子,如今看来,并不尽然。倒像是,觊觎君妻。
孙澄看见顾湛怒极反笑的神情,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神色,“殿下,要奴通报么?″
顾湛抬手止住他的动作,“不必。”
孙澄头皮发满,但也只能跟在顾湛身后,并不敢再发出一点声响。因为一颗梅树的遮挡,在不远处庭院中的沈宓与苏行简并未察觉到顾湛的身影。
苏行简端详着沈宓方才与婢女堆成的雪人,笑道:“良娣这雪人倒是堆得憨态可掬。”
沈宓回之以一笑,“苏詹事谬赞,我已经许多年不堆雪人了,若是我哥哥尚且在世,定要先笑我这雪人堆得笨重。”
无意间提到兄长,沈宓的笑意一时僵在脸上。苏行简很快看出她表情的不自然,面带歉意:“是臣不好,倒叫良娣想起了伤心事。”
沈宓缓缓摇头,“苏詹事不必揽罪于己身,逝者已矣。”苏行简迎着风,身上氅衣被吹得猎猎作响,“提到沈兄,倒叫臣想起从前在太学中的一些故事。”
太学?
这几个字从沈宓脑中划过,她看向苏行简,问:“苏詹事不是殿下的伴读么?竟也曾在太学中读过书?”
苏行简朝沈宓欠身,“臣年长殿下两岁,开蒙时官家还未曾为殿下择伴读,汴京子弟,开蒙大多在太学,是以臣也也曾与沈兄做过两年同窗,当时与沈兄交情也算不错,后来官家为殿下择伴读,臣才有幸入东宫。”沈宓轻轻点头,“原来还有这层渊源,不过我幼时倒没怎么听兄长提起过太学中事。”
苏行简拢袖,提起往事,也感怀两句,“想当初,太学可人人都知晓沈兄惯宠他唯一的妹妹呢,那时臣等几个与沈兄玩得要好的同窗,吵着要去府上玩耍,却被沈兄一口回绝,说怕吓到自己他年幼的妹妹,再后来臣入东宫,沈兄在太学读完书后便投笔从戎,不想如今却在东宫遇见良娣,倒也算机缘巧合。”沈宓了然,“哥哥是为国捐躯,也算全了他的一腔报国之志,我如今嫁入东宫,殿下待我极好,也才得以在此与苏詹事叙旧,想来也是一切自在冥冥之中。”
苏行简听见她又提起顾湛,心头掠过一丝失落,脸上却仍挂着和煦的笑:“良娣这样性子好的人,无论嫁予谁都会过得好。”顾湛隔着梅树瞧着两人笑着攀谈,虽则距离并未逾越东宫内眷与臣子之间的规矩,但沈宓脸上的笑,是他从未见过的。刚嫁入东宫时,沈宓对他只有畏惧与敬重,在他面前战战兢兢,不敢有多余的表情和动作,后来倒是放松了些,对他也有依赖,但他瞧得见,沈宓一度在他跟前拘束着性子。
而现在,他才像是终于瞧见真正的沈宓,看见了她的从容与松快。原来她并非死板无趣,也有鲜活的一面。
天上又落下来雪来,他瞧见隔着树丛的沈宓,腰身挺直,水青色的氅衣迎风而动,发髻上的步摇轻晃,像是冰天雪地里的一株遗世独立的白梅。但这样的姿态,却是对着苏行简,他的臣属。顾湛的拳收紧,素来自诩冷静自持的他,此时心中竟然隐隐升腾起一道妒忌。
他没再站在原处观望,而是迈步朝沈宓与苏行简的方向走过去。“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
沈宓听见顾湛的声音,转身循声望去,朝顾湛福身行礼:“妾见过殿下。”苏行简也跟着躬身。
顾湛没理苏行简,只伸手拦住沈宓的动作,示意她不必多礼,又问沈宓:“和子由聊了什么?”
沈宓不知顾湛已站在远处看了许久,只避重就轻,说:“倒也没什么,不过是提了两句妾的兄长。”
顾湛哦了声,又转头问苏行简:“下朝时,孤不是让子由在勤政殿等孤么?怎么跑到了这处?”
苏行简怔愣片刻。
顾湛那会儿分明是说让他先回东宫,何时指明说是勤政殿?更何况他在东宫给顾湛做陪读多年,除了内眷所居住的后院,他依照规矩不能去之外,前院中院,顾湛从未限制过他的形迹。
但想起顾湛方才过来问沈宓的话,他很快反应过来,顾湛这分明是介意自己与沈宓多说了两句话。
想清楚这一环后,苏行简低头,找了个托辞,“是臣之过,臣一回东宫,闻见一阵暗香,便猜到是东宫的梅花见雪盛开,寻香而来,没想到在此处遇见了沈良娣。”
顾湛扫了眼沈宓身边的雪人。
充当小雪人胳膊的是两条长短不一的树枝,应当是从梅树下捡到的,但从沈宓站立的位置到那株梅树的位置,并没有女子的脚印,这树枝是谁给她的,厂乎不言而喻。
不消多想,顾湛便能猜个七七八八出来,但他并未拆穿,只忽略苏行简方才的话,偏头看向那个雪人,问沈宓:“这雪人,是稚娘自己堆的?”沈宓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轻声说:“还有翠微与丹橘。”“哦,是挺不错,“顾湛收回目光,轻轻摘去沈宓鬓间的雪絮,又从她的袖中握起她的指尖,拢在掌心里,往冰凉的指尖传递自己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