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55
顾湛呼吸一滞,将沈宓揽入自己怀中,手掌扣在她的肩头,“这世间岂有女子不会介意自己的丈夫纳妾,孤说不会娶别人便是不会娶,不必同孤闹小性子。”沈宓颦眉,转瞬之间她明白顾湛何出此言,他不过是从小地位尊崇,受人谄媚供奉,所以才会觉得天下女子应当无一不倾心于他。是以她轻哂一声,道:“殿下,妒由心生,无心便无妒。”顾湛闻言,握着她肩头的手骤然收紧,“稚娘此话何意?”他记得很清楚,当年他们之间生出误会,正是因为沈宓误以为他要娶苏玉照为太子妃,而今竟……
沈宓偏过头,不再看他,却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当年尚且是殿下的良娣,难免会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念想,如今,我竞不知殿下要如何让一个已经葬身火海四年的人,死而复生。我从名分上讲,亦非殿下的任何妻妾,自也无权无心干涉殿下的任何决定。”
顾湛没听出沈宓是在有意同他撇清干系,只以为她仍旧是挂心于名分之事,压低的眉心也倏然松开,又将那日在官家和皇后面前编造的她四年前身上发生的事情与她重新说一遍。
“所以,身份的事情稚娘不必担忧,官家已然收下我的奏表,或许不日立你为太子妃的圣旨便会赐下东宫。”
沈宓不可置信地仰头看向顾湛,见他眉眼含笑,更觉不自在,“那依照殿下所言,谁又是四年前那个歹徒?”
顾湛顺势回答:“自然是,谁帮你逃出汴京,逃出孤的视线,谁帮你在润扬安身,那谁便是那个歹徒。”
沈宓被他拥在怀中,脊背生出一阵恶寒,“子由……苏知州他毕竞是与殿下一同长大的侍读,你怎可如此?”
顾湛听见她下意识地喊苏行简的表字,眸色暗下来,不承认也不否认,只轻吻了下沈宓的耳廓,凑近她,低声道:“所以,在孤跟前乖一些,好好吃饭,好好喝药,孤便会将此事压死,否则,臣子觊觎君主的妻子,是怎样的罪名,孤不用多言。”
沈宓心头,忽然生出浓浓的悔意。
倘若她当年真的死在那场大火里,反倒一了百了,就不会在四年后的今天被顾湛找到,就不会牵连到其他人,而今,她莫说是逃,就是连寻死的机会也没有。
说话间,翠微已经端了熬好的药上来。
顾湛单手接过药碗,示意翠微退下。
翠微颇有顾虑地看了沈宓一眼,终究是不敢违逆顾湛的意思。顾湛用勺子搅动汤药,在唇边试探过温度后,才将勺子递到沈宓唇边,“乖,喝药。”
沈宓木然地张开唇,将那口汤药咽下,她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竟不知自己能做决定的事情还有多少,是以泪水顺着脸颊便淌了下来。汤药入口时,她一时也分不清到底是泪水的咸涩还是汤药的苦涩。顾湛止了给她喂药的动作,问道:“怎得哭了?”沈宓闭上眼,说:“没什么,许是药太苦了。”顾湛叫人拿了蜜饯上来,又将汤药吹至合适的温度,“张嘴。”沈宓没再反抗,双目无神地将那碗药喝得干干净净。顾湛搁下药碗,将一颗蜜饯轻轻塞入她唇中,眼风一扫,瞥见还等在外头的杨凭,朝沈宓道:“孤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你且休息,晚些时候孤再来青鸾殿。”
他才出青鸾殿的门,没等他与杨凭说话,杨顷沿着廊道急急忙忙跑过来,几人正在青鸾殿外面的月洞门外撞见。
顾湛面露不悦;“何事如此慌张?”
杨顷对着顾湛一揖,“殿下,您留在皇陵那边的人传来消息,说,杨娘娘病重,人已发起热来。”
“报过宫中了么?官家可曾排过太医前往?“顾湛眉心紧敛。“已经着人通报宫中了,“杨顷抬眼觑一眼顾湛,有意为他宽心:“这个时节天气转凉,杨娘娘许是受了风寒,殿下莫要太过着急。”顾湛只加快往外走的步伐,同时朝杨顷吩咐,“那是孤的母亲,还有,太医署那边,若陛下派遣太医去皇陵,给程霖传话,叫他不要安排别人,自己亲自去,孤在寿春门前等他,叫他务必要快。”杨顷应下后立即去办。
宫中皇后将将病愈,官家本就日理万机,如今正被李贵妃缠着,自然无心去管一个早已被他派去守皇陵多年的杨美人,只传了口谕,叫太医署署正程霖着人安排。
而皇陵偏远,如今又到了黄昏,值夜的太医人少,都不愿去皇陵里诊治早已失宠的杨美人,治好了没有赏钱,若是出了意外,自己则要担责,一看便知是个烫手山芋。
程霖又恰恰收到了太子殿下的暗示,便装作勉为其难地样子,带着药箱骑马出宫。
他当年能进太医署便是太子殿下的意思,是以一直对太子殿下尽心尽力,后来从太医署的一个普通太医到副署,再到如今的署正,每一步都离不了太子属下的拔擢,自然对殿下马首是瞻。
顾湛换了身内监的衣裳,早已在寿春门外等候程霖。程霖一见殿下的装束,便懂了他的意思,也不问,在马上同顾湛施礼后,便握着缰绳,与他一道往皇陵的方向去。
皇陵离寿春门尚且有小半个时辰的距离,顾湛一路上心急如焚,快马加鞭,在两刻钟后抵达了皇陵。
皇陵外值守的内监与守卫,皆是些不入流的,而今夜色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