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十九章（一更）
他们在云州城的街道上逛了很久。
久到在糖水铺子前碰见凌眠时，他们都以为是幻觉。这位曾经的流云宗大师兄换了身普通常服，向来一丝不苟束起的长发低低垂着，被一根细细的丝带挽住。他并未注意到自家师弟师妹，只垂着眼睫打量着那几碗糖水。
就算是平常打扮,他那通身的气质还是让他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好些小姑娘站在不远处，偷偷地打量着这位外来的客人，议论着这到底是哪家仙长。
“师兄！”
离宗有一段时日，再见到大师兄，宁安的眼睛亮了亮。他高高兴兴地叫着凌眠，又向自家师兄拼命地挥手。
坦白来说，凌眠是个很好的大师兄。这么多年来，流云宗上上下下的弟子都经由他的照拂，任何一位流云宗弟子提到他，都是满心的孺慕。他记得每个师弟师妹的喜好，弟子们有任何剑术上的问题向他请教，他也能倾囊而授。
用林昭师妹的话来说，凌眠师兄对整个流云宗弟子，都是“哥哥”一样的存在。
很多师弟师妹都喜欢同他倾诉自己的心事,因为凌眠师兄总能妥帖地接受他们的情绪。
宁安也很喜欢他。
大师兄听到了他的呼唤，转过身来，另一侧的手指上挂着已经买好的几样小食。
这会儿见到自家师弟,他先是晃神，又弯着眉眼温柔地笑起来。“宁安师弟，玲珑师妹。”
叫他的是宁安,但凌眠的眼神却最后落在了叶玲珑的身上。叶玲珑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只好主动开口：“师兄，你怎么下山了？”“内门的师弟师妹们嘴馋,同我说宗内的饭堂翻来覆去就那几样菜，他们吃不惯。正好师尊知晓了云州城的情况，让我下山探探情况。“他的音色很独特，温和得像拂面的春风，令人生不出厌恶来。“他们知道了？”
“知道了。“凌眠当然知道叶玲珑想问什么，毕竟从前她就爱多管闲事，而宗里总是对此非常不满。而这一次，她更是带着宁无长老的亲侄子下的山，还风刚下山就亲历了这样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
见叶玲珑心虚地眼睛乱瞟，凌眠不由得轻笑出声：“没关系，天塌下来有宁无长老顶着呢。我听说了，你们这次做得很好。”得了大师兄的肯定，宁安立马又得意洋洋起来。他掏出腰间的佩剑，兴致勃勃地同大师兄比划了几招。
“当时我就这样，然后又这样！那群妖邪看见我那简直是闻风丧胆！”少年不知天高地厚，只当自己无所不能。
凌眠也就静静地看着他兴奋的比划，等他歇下来，又拍拍宁安的肩膀，不知为什么眼里露出点哀色来。
“宁安师弟做得很好，有你玲珑师姐当年的风范。”被点名叶玲珑有点不好意思地抿抿嘴。
她对这个师兄的感情十分复杂，从道义上来说，凌眠师兄确实是个不错的师兄。但复杂就复杂在，她知道这样温柔的师兄过去是怎样对待原身的。她虽不是原身，但不能替原身原谅他。
在原身还不是大师姐时，凌眠师兄对她还是不错的，不然原身也不能无可救药地爱上他。
但错就错在，原身为了让他注意到自己，凭借努力和天赋爬上了大师姐的位置。
然后原身告白了。
而那时的大师兄也是这样温柔地看着他。
“玲珑师妹，我对任何一个师弟师妹都没有这样的心思。你我身为流云宗的首席弟子，更当专注自身，提升剑术修为，而不是耽于情爱。”甚至，为了断绝原身的念想，他开始收回了所谓的体贴。他对其他师弟师妹仍是那副好师兄的样子，但独独对原身，冷漠又苛刻。无论原身后来怎么努力，他似乎永远都只会批判。原身在听了无数遍的"你是大师姐，你要如何如何"后精神崩溃，选择了退出这场游戏，落荒而逃。
凌眠这人，其实对自己也颇为苛刻，他身为无父无母的孤儿，能成长到这个位置还能照顾好宗门上下，可以说是万里挑一的天才。只是他千不该万不该，同样要求别人。
她想得出神，凌眠也就这样看着她。
在长久的静谧后，有人从叶玲珑的身后走出来，打破了它。“这就是流云宗的凌眠师兄吧，幸会。”
“你是？”
“在下方陵，只是一介散修。”
凌眠点头，并没有过多追问。这个小插曲让他像是回过神来，不再看叶玲珑，而是抬头看了看天色。
天色已经不早，他吩咐掌柜的将看好的几碗糖水包起来。师弟师妹们还在盼着他的零嘴，他欠身与众人告别。
待路过叶玲珑时，他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下。“师妹，妖邪狡诈，你出门在外万事小心。若有事，可传讯于我。”他出现得突然，走得也突然。原本叶玲珑已经做好了和他叙叙旧的准备，但凌眠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别扭，选择为他们留下自己的空间。“师姐？”
叶玲珑的胳膊被宁安晃了晃。她下意识地蜷缩了下手指，却碰到了个什么冰凉的东西一-一只上好的瓷瓶，上面写着还春丹三字。【一日三次，不可多服。】
拨开瓶塞后，灵药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只是些许灵息，都让人通体舒畅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