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驴儿镇（终）
抵达远方的来时路是坎坷而漫长的，归途因知晓路径往往恰恰相反。但对于被迫进入深山的人来说，想要跨越漫无边际的荒山，就如精卫填海般难以企及。
“我记得，你最初接这个任务是为了找人。”师长意牵着垂首不语的单英华走在前头，叶遥岑的指尖捻着两张灰褐色的车票。
属于她的那张来自驴皮列车上的火盆，另一张,则算是地取材。“是，为了找我的母亲。她叫师缘木，你认识她？”没有闪烁其辞,师长意直道其名。
“嗯？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认识你母亲？”
“随便问的，搞不好你真的见过她，只是不知道她是师缘木。”师长意从羽衣女那得到不少信息。
先前不清楚，师长意还真当叶遥岑是调查局新来的一位普通实习员工。“那你找到关于她的线索了吗？”
………没有。”
“就这么回调查局，不继续？”
“我还有别的选择么。“师长意语气平淡，彷佛谈论这场调查结局的并非她本人。
叶遥岑轻笑一声：“看来你也知道我耐心一般。”“但其实，我们在豫闾州消耗的现实时间,应当远比你想象中要短。”师长意反问：“那你愿意再逗留几日吗？”“当然不。无论是小红鬼还是师缘木，来来回回折腾却参不透真相，何必继续纠缠浪费时间。"叶遥岑拒绝得斩钉截铁，言语中却留有余地。“我只是好奇，你左眼里被羽衣女种了一簇羽毛，你竞不慌还愿帮着他走这一遭。他可是你一开始最为防备的芥子啊一一”叶遥岑蓦地拖长了语调，自上而下地俯瞰着停下脚步的少女。作为记仇的代名词，叶遥岑可没忘刚登上火车时师长意“教训"她的话。“污染局调查部行动准则之二：轻易不干涉与自己调查目的无关的事物。”叶遥岑轻笑出声，“这是是你的原话,还记得吗？”“我在羽衣女的帮助下取回了记忆，你所说的一切自然都是记得的。“像是不满于叶遥岑的指摘，寄居于师长意眼中的灰羽探出一撮绒毛微漾于风中，“人的性格、行为本就受环境与经历塑造，岔路口的选择亦然如此。”“随便你咯。"叶遥岑耸肩。
“那你呢？小红鬼、胥长乐，都是你的老相识吧？“师长意转身，恢复正常的杏眼瞳仁透亮，犹如浸了井水的黑玛瑙，“我们分别来自两个世界，拥有截然不然的经历。我加入调查局往小了说是为了母亲，往大了说，是为了抑制芥子污染、守卫蓝星家园。”
“你呢？你加入调查局是为了什么？”
她的言辞陡然锋利起来，虽然对于叶遥岑来说，毫无威慑力。叶遥岑抬眸，眉眼弯成似笑非笑的模样。
“我若说同你一样，你信么？”
师长意不语，眨也不眨的黑眸流露出她的内心：当然不信。“不管你怎么想，我的加入都是必然的。你不信我的说辞，总该相信陈虹与人事部的审查吧？“叶遥岑漫不经心地展开攥在手心中的车票，“不过说到底，你我身上都还有未完待续的因果，眼下躲去的迷雾，迟早拨云见日。”说罢，叶遥岑把两张车票举过头顶。
她们三人已经走出驴儿镇所属的盆地，灰褐色的车票对着光，遮住直射叶遥岑双眼的太阳。
属于单英华那张车票潮湿且相当新鲜，但毕竞是从单英华那腐烂的“丈夫”身上的驴皮切割下来的，即便来回清洗过数遍，却仍然散发着淡淡的腐臭味儿。不过有羽衣女与驴儿神在，驴皮火车站的检票员并不会为难神祗的乘客。“喏，这是你的车票。"叶遥岑搭上单英华的肩膀，女人瘦削的骨头在掌下嶙峋可触，“可要拿好了。从京师发车的列车，必须有驴皮制成的车票，才能踏上归程。”
缄默的女人伸出手，低垂的视线穿过毫无字迹的车票，一双洗得发黄的帆布鞋映入眼帘。
这双鞋子有些年头了，鞋头几乎被磨平。但穿上它，就像踩在城市的水泥地上，硬邦邦，却格外踏实。
“谢谢……谢谢你们……”
蓦然的道谢湮灭在闸机开阖的声响之中。
属于检票员的位置空无一人，自主检票的铁皮机器将车票吞吃入腹，重新吐出剪了豁口的车票。
然而取回车票的瞬间，叶遥岑髓海中的《太平白骨书》更新了芥子道具相关的内容。
【驴皮车票：票如其名，这是一张由驴皮制成的火车票，带着它可在驴儿神（鬼子母）照拂的区域乘坐返程火车！一-“驴皮车票，让你来去自如！"爱来自驴皮火车站。】
在榕湖被替换成通往京师的字迹重新清晰，只是仍然略有不同。譬如“驴儿神照拂的区域"这段文字当中，“驴儿神"三字所在的位置被人为划去，但划去的人似乎并不在意乘客瞥见原先的署名，以至于再次举起车票对光，叶遥岑轻而易举地分辨出那三个被划去的文字：一一鬼子母。
在上一条时间线的羽衣县中，叶遥岑、师长意在驴皮戏台上的绑了一个说书人。
那说书人名叫胥长乐，在他讲述的故事里，羽衣女将驴孩儿看作是自己的孩子，驴孩儿走上戏台演绎羽衣女的故事。他们相互依靠着，希冀将芥子传播更远，直到取代旧神、取代愚氓。而这旧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