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天光已经大亮,青鸾殿采光好,日光便铺满整间屋子。顾湛身着朝服,瞧着像是刚下朝回来。
沈宓勉强眨眨眼,撑坐起来,顾湛搂过她的腰,一手往她背后垫了个靠枕,好叫她靠着。
“孤下朝回来,听闻你感染风寒发了热,已让程霖为你诊脉开药,如今感觉如何?"他说着将一杯温水递到沈宓唇边。沈宓无端想起她刚刚嫁给顾湛的那夜,顾湛以她风寒未愈,在新婚之夜将她抛下,叫她独守空房。
再观他如今少有的耐心,她的心绪一时竟有些复杂。罢了,左右也要和离了,这温存是真的还是装的,也不重要了。沈宓遂接过水杯,喝水润润嗓子。
顾湛忽然说:"子由在准备议亲了。”
沈宓喝水的动作一顿。
顾湛看见她这个动作,脸色更是阴郁。
他问沈宓:“你很在意?”
沈宓捧着水杯,看着映在水面上自己略憔悴的脸,轻声说:“只是有些突然。”
顾湛收紧拳,又听见沈宓说:“不过算来苏詹事也有二十六了,也是该成亲了。”
她的语气很淡,淡到像是有些无言的遗憾。而且她竞将苏行简的年岁记得那般清楚。
顾湛问她:“子由成婚时,你会同孤一起去他的婚宴么?”沈宓没说话。
苏行简成婚时,若是有机会,她大约会遥遥送上一份贺礼,毕竟苏行简拿她当朋友,就像她去岁生辰时,苏行简托苏玉照送来一份贺礼一样。但与顾湛一同出席,大约是不能了。
顾湛见她沉默,像是在愣神,不由得哂笑:“你不愿去?是因为′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沈宓终于偏头看他,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自己还未曾因顾湛想要为了苏玉照去母留子的事情问他,他倒先怀疑自己与苏行简之间不清不楚。
她与苏行简之间清清白白,君子之交,她自问没有半点逾矩的地方,岂容顾湛在此随意猜测,同时玷污两人名声?
惊愕之后,便只剩下了可笑
顾湛看见她蹙着的眉,沉声问:“孤猜中了?”沈宓顿时更觉得是自己痴心错付。
她将手中水杯脱手丢到地上,同翠微说:“先下去,我有些话想单独同殿下讲。”
翠微不解其意,但还是收拾了地上水杯,与殿中下人一同退下。门从外面被合上,叩出清晰声响。
顾湛盯着她,面色沉得像是能挤出水来。
沈宓则不慌不忙地从枕下取出自己写好的和离书,递给顾湛:“妾想说的,都在这上面了。”
顾湛略带疑惑地接过那张纸,看到题首上的那两个字,眉心一压,很快将不算长的和离书扫过,最终落在最后“妾沈氏"三个字上。他捏着那张和离书,缓缓问:“你要同孤和离?”沈宓垂下眼睫:“是。”
她没看顾湛,语气却是从前没有过的坚定。顾湛又重复问:"你敢同孤和离?”
他看着沈宓写下的和离书上的内容,勾唇冷笑:“从此月影各照西东,春华分荣两处,伏愿君重聘高门,更结秦晋之好,到底是你愿孤重聘高门,还是自己想与他人结秦晋之好?”
沈宓本想与他好好说,可他如今不知为何,满心满眼都是猜疑。她不过是偶遇苏行简时多与苏行简说了两句话,便惹得他如此疑神疑鬼,那会儿还是以“红杏出墙"的意思来暗喻,这会儿便直接问出来了。她忽然觉得,根本没什么好与顾湛这人说的。她也难得在顾湛面前由着自己的性子说了句:“随殿下怎么想。”而后颇是疲惫地闭上眼睛,“殿下若无异议,便允了妾。”她料定顾湛会答应,是以不想再同他纠缠太多。但她的耳边只传来纸张被揉皱的声音。
沈宓抬眼去看顾湛,只见顾湛将那封揉皱的和离书丢进一边的炭盆里。火苗腾的一下窜起来,很快便什么都不剩。她回头望过来,看见顾湛的眸底冷若寒霜,轻声问:“为何?”顾湛却说:“沈宓,你真以为你要同孤和离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情?你别忘了,你是官家用一道圣旨赐婚给孤的,和离,岂是你一句话两句话的事情?孤劝你,最好打消掉这个心思。”
然而沈宓早已想好了对策,她平静地看着顾湛,道:“如民间那般正式和离自然不能,但妾愿如魏王妃那样,自请去寺庙道观中带发修行,为国祈福,前朝同样有这样的例子,昔日肃宗尚为太子时,太子妃韦氏也因家中过错自请离宫修行,青灯古佛,妾观古今,亦愿如此,从此东宫再无良娣沈氏,妾也与殿下分赴西东,不再有所纠缠。”
顾湛冷哼一声,“你倒是给自己连退路都想好了,只怕去寺庙道观修行为假,暗与旁人苟合是真。”
沈宓微微张唇,她发觉自己根本与眼前之人说不清,“好歹夫妻一场,殿下何故污妾清白?妾实在想不通,妾是做了怎样的错事,竞然让殿下坚定认为安会与旁人私通?”
“是误会还是事实,你心中有数。”
顾湛看着那双噙着泪的眼睛,莫名有些烦躁。沈宓心心更寒,她抓着被衾,“既然殿下坚决认为事实如此,想来殿下也不能容下枕边人不忠,便请殿下允了妾,妾会重写一封和离书,还请殿下在其上署名。"她说着便要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