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宓听见顾湛淘洗巾帕的水声,更是心烦意乱,一边头疼到想彻底睡过去,一边又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办,越是这样想,便越头疼。她闭着眼,没留心顾湛的动向,一阵凉意突然覆上她的额头,同时脖颈间也传来冰凉,她轻轻睁开眼,看见是顾湛在用手探她的体温,唇瓣翕动,唤了声:“殿下。”
顾湛凝眉,似是轻叹一声,“还是这样烫,不过等会儿药煎好了,喝过药睡一会儿兴许会好一些。”
“谢殿下。"沈宓嗓子有些哑,一说话便带得喉咙痛。“要喝些水么?"顾湛有意扶她坐起来。
沈宓没拒绝,整个人靠在床柱上,看着顾湛起身为她倒水。顾湛没让她拿水杯,她便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吞咽下几口温水,温水淌过刺痛的咽喉,她才觉得略微缓和一些。没喝几口,杨顷端着一碗药进来。
他甫一进门,苦涩的药味便窜满整个房间。沈宓如今鼻子塞着,闻不到味道,倒是瞧见顾湛敛眉,面露嫌弃,“不是叫你多放几块方糖么?”
杨顷低着头,“回殿下,这是已经放过方糖的。”顾湛看见杨顷手中那碗黑黟黟的,还冒着热气的汤药,从他手中接过,又搁在手边的桌子上,“孤记得花溪巷巷口有卖蜜饯的,去买一些回来。”杨顷领命退下。
沈宓却并不因为顾湛的心细如发而动容,反而觉得心惊胆战。难怪自己昨夜的逃脱之举没能瞒过顾湛的眼睛,原来他早已将自己住的地方监视观察了个一清二楚,甚至连何处是药铺,巷口有蜜饯铺子这样的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
她也明白过来,顾湛这人心机深沉到自己完全比不上的地步,她那会儿想到的所有法子此时都不可轻易尝试,能做的就只有以静制动,慢慢寻找机会。杨顷走后不久,烫口的药也已晾凉至适宜入口的程度。顾湛端起药碗,轻轻搅动几下,用勺子喂给她,“或许会有些苦。”实则沈宓非但闻不到味道,也尝不见什么味道,所谓涩口的汤药于她而言,与方才喝温水没什么区别,但她还是装作很苦的样子,却不抗拒,只说:“妾不怕苦,只希望身体能快些好起来,莫要耽误殿下的正事。”顾湛看见怀中女娘“强忍苦涩药味”的表情,心头隐隐发闷。花溪巷不算深,杨顷脚程快,沈宓刚喝完药,杨顷便拎着油纸包好的蜜饯回来了。
顾湛自杨顷手中接过蜜饯,递到沈宓唇边,“缓一缓。”沈宓并不拒绝,要想慢慢打消顾湛的疑心,她只有先顺着他的话,叫他以为自己是真的放弃了。
杨顷送上蜜饯后,便识趣退下,顺带着关上房门。顾湛没松开沈宓,而是将她半圈在怀中,叫她的头靠在自己没受伤的那半边肩头,手臂搁在她的腰腹上。
他垂眼看着女娘喝过药后略湿润的唇瓣,一如沾了晨露的花瓣,没忍住对着她的唇吻下去。
沈宓全然没想到他会这样做,下意识地"唔唔”两下,本想去推他,双手却被牢牢锢住。
她虽一点也不想与顾湛做这些,甚至脊背都泛着恶寒,但为了继续演下去,只得暂时放弃,承受着他的吮咬与轻碾。察觉到怀中女子有些呼吸不过来,顾湛才松开她,看见她眼神迷离,一时甚是满意。
沈宓喘息几口,才勉强找回神智,额头上的巾帕也不知掉在了谁怀中,直至看见顾湛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脖颈上,她才阻住顾湛的动作,“殿下,妾尚在病中,只怕不宜……
然顾湛只是在她的额头轻吻一下,并无其他举动,“孤知晓,不过是四年未见,对稚娘思念颇深罢了。”
沈宓闭着唇,不说话。
顾湛的下巴靠在她的头顶,指尖百无聊赖地缠绕着她披散垂落下来的发丝,“等这回回到汴京,我们还如从前一样,孤会上表,请立你为太子妃,孤已经传信回东宫,叫人将离孤勤政殿最近的丹凤殿收拾出来,虽说丹凤殿历来为太子妃所居,但搬进去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若你在青鸾殿住惯了,想继续住在青鸾殿也无妨,你走之后,青鸾殿孤已经叫人重新收拾好了,与从前的布局没什么分别,莫要再闹了,嗯?”
他的语气难得温和,温和得像是变了个人,若是从前,沈宓大约会觉得自己嫁对了人,嫁了个体贴的丈夫,但如今明明是在他温热的怀中,她却觉得阴恻恻的冷。
她不由得想起自己当年小产后,顾湛也是这样抱着她,说往后好好过日子,然而之后自己对他稍有忤逆,迎来的便是软禁、幽闭这样的惩罚。也是从那时开始,她彻底地清楚明白,所谓君恩,不过是说给就给,说收就收,全然由不得她半分,而顾湛虽然说着将她当作妻子,也许给她太子妃之位,说到底他素来都是高高在上,从来没有尊重过她的意愿,只将她当作一只听话就给粮的雀儿。
她的意识清醒了些,心中洞悉,嘴上却只说:“听凭殿下安排。”顾湛对她的顺从像是很受用,扶她躺下,替她放下一边的帐子,“孤瞧着你精神不大好,多休息一会儿。”
沈宓今日消耗了许多精力,也想通了短时间内不能同顾湛耍心眼的事情,心中少了几分郁结,躺下后合了眼不久,就被困意裹挟。见沈宓睡过去,传来平稳的呼吸后,顾湛眉眼间的温和在一瞬间收干净,他推开门,问廊下守着的杨顷: